虽说少了一个人,但是郁观澜很开心。暗器之王、蚀骨剧毒、相貌普通,以他的江湖经验怎么会猜不出对方的身份?
江湖上人人都知道,唐门子弟不为外人所用,但是一个急需黄金的唐门子弟另当别论!高调杀人,开口就是万两黄金,当众使用秘不示人的暗器之王……只有一个可能:此人是唐门叛徒,急需挣一笔大钱,然后人间蒸发。
唐家人最可怕的不是暗器,而是心计,可论起心计,谁会是自己的对手?想明白这一点,郁观澜脸上不由得浮现一丝自信的笑容。
这人可以用!
郁观澜双手轻拍,众人都安静了下来,十余个蒙住双眼的人被押上大厅,被按着双肩跪倒在地。这些人不安的跪着,感受着周围沉重的呼吸声和刺鼻的血腥味,浑身瑟瑟发抖。
蒙眼的布条突然被撤掉,刺眼的灯火让他们双眼暂时失明,逐渐适应光线后眼前赫然是东瀛人的尸骨!准确的说是尚未完全融化的血肉和衣物,零星几块白骨还在剧毒的作用下滋滋作响。
一些人立刻呕吐了,一些人则精神崩溃大哭起来。忍住没哭的只有两个人,一个弱冠少年和一个美丽女子,正是叶氏姐弟!
“我郁观澜行事百无禁忌,因为我不信鬼神,只敬天地!”那个消瘦的中年文士此刻浑身杀气,长安黑道第一人的气场尽显无疑,“这些人就是用祭天的!”
郁观澜接过手下递来的一柄长剑,缓步走到跪着众人的背后,对五个高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诸位就别客气了,动手吧。”
“不过是投名状,偏生弄出这么多故事。”赵辙嘟嘟囔囔的走下场,手中提了把满是锯齿的大刀,不住在那些跪着的人颈后比量。
“没人有意见的话,就送他们上路吧!”郁观澜温和的笑容在这一刻狰狞无比。
“轰!”巨大的声响让很多人的耳膜几乎破路,大厅一整面墙毫无征兆的破碎,强劲的气浪扑面如割,郁观澜几个手下猝不及防,被迸裂的砖石当场打的骨断筋折!
“我有意见!”烟尘中一个身影缓缓走到大厅中,消瘦匀称的身材如充满了力量的美感,走路的姿势如同出击前的黑豹,随时会爆发出致命一击。
方岩满怀杀意的走到人群中间,面对面盯着郁观澜,就像一只黑豹对上了一匹狼。
“郁先生小心,就是他杀了那个使飞剑的!”有手下尖声叫喊。
仓啷仓啷的拔刀声响起,厅内众人这才想起来拔刀,乱七八糟显得有些慌乱。
郁观澜脸上的微笑没有一丝变化,他伸手虚按,示意大家冷静,“武者格杀修行者大多是突施杀手,让对方不及施法,而你却非要等飞剑祭出,先硬接一剑再出手。这位兄弟,可以告诉我为什么吗?”
“飞剑难防在于快,而不在狠。他连斩十余人后杀气虽盛,但法力已衰,偏生又用了九虚幻剑这等华而不实的招数,我当然要跟他耍狠了。”
用身体硬接飞剑,一刀斩首,这可不是轻飘飘一句耍狠能解释的,郁观澜沉思片刻,“你用竹刀破飞剑,为了追求极致的速度?”
“不是。我穷,买不起刀……”方岩很无辜的摇了摇头,“我进来是想找点活干,你这里好像缺人。”
所有人都看着方岩,不知道这个奇怪的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看他身上破破烂烂的衣服,晒的发红的肤色,这家伙显然是个干体力活的。
方岩的话让郁观澜的脸色极为精彩,他的微笑有些僵硬,“好,痛快!那你能干什么,想要什么?”
“这刀没人要吧?”走到东瀛人尸骸旁边,方岩小心翼翼避开剧毒血污,捡起了那把细长的狭刀。刀身仍旧如一泓碧水,未沾染丝毫血污。
“先把我媳妇和兄弟放了吧。”方岩一笑,大白牙闪闪发亮,活像捡到宝贝的傻小子,然后冲着旁边的赵辙一撇嘴,“我会杀人。要不我先把这家伙杀了,你把浮生轩给我?”
赵辙的肺都要气炸了,这厮装神弄鬼的实在是欺人太甚!刚才听说这人杀了什么修行者,破了飞剑,好像很厉害的样子,可人家欺负到头上了,再不反击的话哪里有脸面在江湖上混?
他摘下背后的锯齿大刀,径直向方岩走去。
其他的人见势不妙连忙往旁边站开,这么狰狞的大刀肯定杀伤力巨大,一不小心被蹭一下子就不得了。
“算了吧,刚刚死了一个,再杀下去我还做买卖吗?”郁观澜就像一个苦口婆心的教书先生,言辞恳切:“先把这位小兄弟的人放了。”
话一出口,他几个立刻解开了叶氏姐弟的绳索。没有一个人质疑郁观澜的话,一因为长安黑道上的兄弟都清楚,郁先生笑的时候最危险!
叶氏姐弟跌跌撞撞冲向方岩来,叶念初急声道:“别相信姓郁的,他心黑手辣,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叶云帆则呆若木鸡,东瀛人的残尸把他吓坏了,一个整日读圣贤书的少年怎么能接受这么血腥的场面?
方岩没有回话,把姐弟二人护在身后,然后对郁观澜一抱拳,“多谢!不过你并不认识我,我也不知道你要做什么买卖,就不怕我坏了你的事?”
“哈哈哈哈,无妨!肯定是要命的买卖,去了不一定回来。回不来我就省了本钱,你回来了就说明你值钱,反正我不吃亏。”
方岩点了点头,似乎赞同对方的说法,又试探着说,“虽然不知道你要什么,要不事成之后把东西分我一半?”
“我喜欢胃口大的人!“郁观澜的笑容突然不见,他直直盯着方岩道:”丑话说在前头。第一,你要能活下来。第二,分账的时候你要让我不杀你!”
“好!把尔虞我诈摆在台面上讲,我喜欢。”方岩点了点头,指着叶氏姐弟,“他俩可以先走了吗?”
“当然。”郁观澜道。
……
……
道教是大唐国教,天下道观林立,长安也是如此。长安周围规模最大的道观是玄都观,在莲花山上。
莲花山的四峰列峙,如莲花半开,玄都观就在莲花中间。
从远处看山麓上银湖如缎,草坡绸织,山色映着天光,犹如仙境一般。但后山却是截然不同的世界,刀砍斧剁的悬崖深不见底,常年云雾缭绕其间,阴风阵阵,不见天日。
两个道士坐在一个吊笼里坠下悬崖,这并不是第一次下山崖,可每次都觉得这条路如此漫长,好像永远没有尽头。
今天山风格外大,雾被吹开一角,露出对面的山崖上的符篆。这符篆与山同高,真不知道是用何种神通写就。传说这道通天彻地的神符下镇压着一只恐怖的妖王,每隔几年天师都来到这里查看神符是否如常,从无间断,从无懈怠。
一阵阵鬼哭声隐约传来,两个道士从小在这山上长大,听过无数关于后山的恐怖传说,胡思乱想之下只觉得心跳似乎都要跳出来。
大概是靠着巨大神符的如山神威,两个道士终于坚持到了悬崖底下,又沿着长满青苔的小径到了一个山洞之前。
道士念起一个古怪的咒文,山洞的门悄无声息地往旁移开了,后面又是一条长长的地道,直通地底。
地道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奇怪的恶臭,越往下面走臭味越浓,空气也越来越湿越闷,仿佛正走向一只怪兽的嘴里。
一个道士不断的左顾右盼,一路上他总觉得有人跟着。他的同伴不耐烦的低声道:“流风师弟,你别一惊一乍的,这里怎么可能有人?”
那唤作流风的道士长出一口气,“青云师兄你不知道,每次到这个地方我都觉得后脖颈子发毛,好似有恶鬼跟着一般。”
“亏你也是修道之人,别老是恶鬼恶鬼的,要吓死我啊?”青云连续掐了几个清心镇魂的指决,口里念念有词。
“头一次来的时候来,我还真不知道莲花仙境之中居然有这么阴森的地方。”流风喋喋不休,大概说话能分散注意力,便没有开始那么怕了。
“圣洁之地,常有污秽。这话用在这里很合适。”
“青云师兄慎言,若是被人听了去要横生事端的!”流风还是习惯性的左右看了一眼。
“你当我们做的是什么好事吗?新生的婴儿啊,隔几个月就要送一个来!”青云突然闭嘴,他觉得一些奇怪的嘶吼声出现在耳边,那难闻的味道也越来越浓了。
“我听说这里是天师镇压妖物的地牢,妖族、鬼族、魔族都有,用来研习道法,能更上一层楼,这大概是道门机密吧。”
“你总爱传这些小道消息。我可不管什么机密,赶紧离开送下东西,赶紧离开这个鬼地方。”青云说话的同时觉得有点冷,也禁不住左右张望,心想要是被困在这里可就惨了。
地道尽头豁然开朗,出现一个巨大的空间,嘶吼和臭味都就是从这里传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