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唐军事《通典》:“凡战失主将,随从者皆斩之;一将御敌,裨将已下,不等差主率领,不齐力同战,更想救助者,依法斩之。”意思是战时丧失主将的,随从人员一律处死。将领御敌,副将以下不跟随主帅,不同心协力、相互支援的,依法处死。
大唐军所以百战百胜,依靠的就是严格到残酷的军纪!
史老七等人的任务是护送公主到于都斤山、沿途听从其调遣,也就是说杨黛是主将。如今主将生死不知,回定北等待他们的只有严厉的军法!
五十人的队伍护送公主,如今只剩四人:史老七、烽火、韩利,还有个大胡子马贼张慎。
韩利这小子命大,箭没中要害,再加上天冷,伤口也没溃烂,发了两天烧居然活过来了!不过他血流的有点多,这几天吃的也不行,身体虚弱的厉害。
必须补充给养了!否则不光是韩利,这天寒地冻、荒无人烟的地方任谁也支撑不了几天。当方岩和杨黛在奥云塔娜的帐篷里喝鱼汤的时候,史老七四人冒雪回到了当日的战场。他们的武器和装备都在跳河的时候扔掉了,希望在这里能捡到一点武器或者给养。
史老七和烽火没抱太大期望,他们跟胡人打交道多了,都知道他们对任何物资都非常珍惜。草原民族的制造能力太差,所以他们从不浪费东西,不管是铁器还是死去的马匹。但是张慎坚持要来找,他说那天死的人太多,东西丢的到处都是,肯定有落下的。
太阳半死不活的悬在半空,没有一点热量,唯一作用是分清东西南北。幸亏史老七和烽火是老斥候,加上一个通缉了两年多都没抓到马贼张慎,四人顺着河往北走,没绕多少冤枉路就回到了战场。
天上地下白茫茫一片,看起来哪里都一样,要不是找到了突厥人设伏的那个土丘,还真不知道哪里是哪里。
史老七一边四处翻拾一边不住骂娘,这雪他娘的这么厚,找个鸟毛?众人让他唠叨的心烦,便远远离开这厮,分头去找。
突厥人的战场从来都象狗舔过一样的干净,要不是厚厚的积雪增加了打扫战场的难度,估计还真就鸟毛都找不到一根。
好在突厥人更在乎物资,不少尸体被遗留在了原地。五个人以最快的速度从尸体身上接下了各种能御寒的东西,把自己武装的象熊一样,还找到了三长一短四把刀,还有一把骑弓。史老七挑了把短刀,韩利佩了骑弓,其它人拿了长刀。
突然韩利那变声期的公鸭嗓子嚎了起来,众人连忙跑过去一看,这家伙居然发现了一匹冻得硬邦邦的马!这匹马该是受惊逃离战场的,后来因受伤和寒冷倒毙在地。
史老七一脚踹了过去:“诈唬什么,引来突厥人怎么办!”
韩利低头哦了一声,吸着清鼻涕躲到烽火身边。烽火虽话少,但一路都照顾他,让他不自觉的生起了一股亲近之意。
一帮子人抄家伙把死马分解了,然后细心掩盖了所有痕迹,这才心满意足的离开。趁着天亮,四个人找了个避风的地方烤马肉。
烽火的意思是只能吃一条马腿,其他的都得存着。
史老七却正气凛然的说必须一次都烤了,以后能不生火就不生火,这样安全。
韩利一个劲的吸着鼻涕点头。
张慎最是干脆,二话不说、架火烤肉!
就在张慎切下一块半生不熟的马肉,要尝尝烤好了没有的时候,事态就再也控制不住了,一帮饿死鬼投胎的家伙直接开始下手抢!
韩利吃的太猛被噎住了,一个劲的咳嗽。
张慎胡子上抹的都是油,嘴都烫歪了,吃的是气吞河山。
史老七最是神奇,嘴里塞满了肉,还能边吃边嘟囔人死屌朝天、撑死算球!
还是烽火会过日子,先割下一大块放身边藏着,再从架子上一边割肉往嘴里塞。
……烤马肉绝对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尽管连盐都没有,尽管半生不熟。
转眼四个人都已经撑的动弹不得,大眼瞪小眼,打着饱嗝商议下一步该怎么办。
必须要先弄明白公主的下落!那天突袭他们的突厥人都是单骑,也没有辎重,所以周围必定还有大队的突厥人马,只要找到突厥人,必然有公主的下落。
……
……
草原部落都是逐水草而居的,顺着呼坨河往北走一定会找到突厥部落。
对于积雪的草原而言,结冰的河面无疑是一条坦途,但是谁也不敢这么走,人站在光洁如镜的冰面上隔老远就能被发现,这么做就是在找死!
史老七很少服什么人,但张慎绝对是其中一个。到草原上的这些日子里,他和张慎一直打前站引路,这个悬赏最高的马贼就是一位追踪大师。
那天突袭他们的突厥人有好几百,也没想掩饰踪迹,可惜连日大雪把一切痕迹都覆盖了。张慎似乎有一种直觉,积雪下那些看不见的蛛丝马迹被他一点点找了出来,到后来他似乎不需要寻找、不需要分析,跟着感觉走就可以了。
不需要去找路的史老七却在琢磨张慎。头一次见张慎还是那晚在破庙里,起初这家伙拿大铁鎚砸公主,公主事后也没追究。后来公主领着大家到侯家集等向导,杀光突厥人的当天夜里,张慎就到了,这也太巧了吧?公主说可以绝对信任张慎,可他领着大家一到草原就进了突厥人的口袋!到了今天,这大胡子还是向导,剩下的这几个人凭什么还信任他?
史老七越寻思越觉得不对劲,越寻思越害怕。他带着疑惑的表情一转头,恰好看见烽火也若有所思。眼光一接触,并肩作战多年的史老七立刻就明白,两个人想到一块去了。
后天就是冬至了。四个人在雪地里急行两天两夜,终于赶到了于都斤山脉之中,远远能望见主峰顶端的皑皑白雪。
他们趴在山坡上远远观察突厥人的阵营,不出所料,突厥人的营帐就在山外的平原上,大约八千人左右,应该都是骑兵,而且有一座金帐,帐前还竖着大纛!
不知是兴奋还是害怕,史老七只觉得嗓子发干、心里通通直跳:这是突厥人的大汗!是从来没有见过的突厥大官,如果杀了他是不是能封侯?
众人强自按捺住激动,轻轻起身打算撤离,可烽火却趴在雪地里一动不动了!
史老七过去翻过他的身子,只见他面如金纸,一摸额头正烧得烫手!烽火那日破庙里中了一剑,醪糟铺挨打挨军棍,河边大战后落水……烽火旧伤本就未愈,又连续在雪中赶路,其实早就因风寒发烧了。只是他一直默不作声、强自忍耐,刚才往地上一趴,这铁打的汉子就再也起不来了。
这冰天雪地、荒山野岭的,得了风寒实在是凶多吉少。韩利急的满眼是泪,搓着手不知如何是好。史老七见他那样子气就不打一处来,瞪了韩利一眼,低声骂道:“死不了,少他娘的在这儿哭丧!”说罢就把烽火背了起来。
张慎看了大家一眼,似乎是在反复思量,最后终于沉声道:跟我走吧,我知道个地方。
还跟着他走?他会不会再把我们卖了?史老七一边这么想着,一边随众人往山里走去。
这些日子他们一直得不到修整,体力透支的厉害,只得轮流背着烽火赶路。张慎伸胳膊从史老七肩上接过烽火的片刻,史老七下意识瞥了一眼张慎左肋,心里默默思量,第五根肋骨以下,如果把刀从这里插进去,绝对一刀致命,没有太大的痛苦……
突然,张慎转头对着史老七笑了笑。史老七就像偷东西被抓住手腕子一样,也尴尬的挤出一个笑容,心里砰砰直跳,心里暗骂自己:史姜啊史姜,你在想什么?眼前这可是一路杀过来的兄弟!战场上没有他,你早不知道死多少次了!
张慎引着众人七扭八拐进了山,转悠了半天后终于找到一处洞穴。洞口极为隐蔽,就连作为老斥候的史老七来回走了好几遍都没发现。
众人没有急着进洞,而是先细心去除了留下的痕迹,又找来不少极干极脆的树枝四处撒在了地上,不一会儿,树枝就被雪掩盖了。
洞口很小,只容一人通过,众人抬着烽火费了半天劲才钻进了山洞。烽火额头火烫,浑身冰凉,已是烧得人事不省,韩利扶着烽火找了个角落躺下了。点起来火折子,史老七、张慎二人并肩站着四下打量。这洞穴口小肚子大,里面极为宽阔,到处是斧凿痕迹说明这里是人为改造而成。里面干燥通风,即使有人用烟熏也不无大碍,关键是能清楚的听到外面的声音。
如此一来,这里就成了一处易守难攻的所在。可换个角度来说,若是有人在外面守住洞口,他们就是瓮中之鳖,一个也跑不了!
史老七手指洞穴深处,急声道:“有人!”
张慎循声望去,就在他扭头的一瞬间,史老七手中寒光一闪,短刀直插张慎肋下!
张慎猝不及防,扭腰躲闪,不过还是慢了一点,这一刀已经破腹而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