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宁徽的妈妈做了一桌子菜,听到许宁徽要提前赴法的消息,没控制住感情的倒是他的妈妈和爸爸,许宁徽的妈妈极度喉头哽咽。
我伪装出落落大方的样子,吃饭,适时地说话,许宁徽的姐姐说我不能阻碍许宁徽的梦想,我一千个哭的理由都拿不出手。
其间用手机跟斐斐发短信,斐斐说:“你现在都住在宿舍吗?”我说:“今晚是一定要回去住的,请了一星期的假,明天该上班了。你晚上有时间吗?有时间,我回去上QQ找你聊些事情。”
她说:“好,我也有事情找你聊。”
我艰难地熬到晚上八点,才和许宁徽一起告辞出来。
许宁徽说:“去我那边吧。”
我说:“今天累了,明天还要早起上班,算了。”
其实我是怕今晚情绪不稳,和他呆着,搞不好又会吵架。
都快分开了,就别给彼此留下不好的回忆吧?
我们在地铁站分离,他往南,我往北,我拖着沉重的心情回到宿舍,打开门一看,却赫然看到满屋子的灯光,斐斐站在灯光里,看着我疲惫地笑。
我那一刻像一个迷路已久的孩子,几乎地跌跌撞撞地冲上去,抱住她,我的眼泪汹涌而出。
“你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你怎么回来也不告诉我……?”我反反复复地讲着这些话,斐斐什么也不问,只是安静地抱着我。良久,我们俩都保持这种奇怪的姿势,我断断续续地讲诉我和许宁徽的事情,斐斐仿佛是我无力身体的支点。
等我稍微安静一些,她对我说了她回来的原因,她说:“小北京给我打了电话,他说小玉在他那里,而且她有了孩子,七个多月了。”
我条件反射地问:“谁的孩子?”
她说:“小北京对我说,是陈池的孩子。”
我张口结舌地愣在那里,斐斐安静地说:“我知道你心里有一百个疑问,我也有,小玉失踪了快七个月,一直住在小北京那边,之前陈池给小北京打过那么多电话,小北京都矢口否认知道小玉下落,现在突然说有了一个七个月的孩子,是陈池的,这说法,别说你怀疑,我也怀疑,陈池恐怕更不能接受。”
我艰难地吞了一口唾沫,说:“我都在想,是不是小玉和小北京旧情复燃,又想利用陈池找工作。”
斐斐说:“我一开始也这么想,但是小北京跟我说,他并不是要陈池去看小玉,只是要我们俩有时间去看看小玉。小玉不想陈池知道她的下落,她想自己把这个孩子生下来。不知道是不是产前抑郁,小玉最近一直念叨着我和你的名字,似乎想见我俩一面。小北京听见了,就私下给我打了电话。”
斐斐告诉我,当时小北京斩钉截铁地对斐斐说:“你以为我希望小玉再回到陈池身边吗?那个人伤害她已经伤害得够严重了,我自己可以为小玉负责,照顾她一辈子,她的孩子,我会像对自己的孩子一样。但是,她心里希望的事情,我希望为她做到,她这段时间,一直在失眠,要不然就是对着窗外发呆一整天,问她,却什么也不说,她会提到你们,却只是流眼泪。”
我说:“我想去看看她,但是要不要告诉陈池?”
斐斐说:“我们先去看看吧,就这个周末,你上你的班,我帮你定动车票,两天来回够了。”
她顿了一下,露出苦涩的笑容,说:“小舟,你不知道,我现在不敢相信他们了,我多怕自己的感情再被利用。”
我说:“就当我们结伴去北京旅游,然后见一个故人。”
第二天,我去OM上班,快下班的时候老胡通知我留一下,等会有个会,是OM江苏分公司总裁主持的,浅野让我一起参加。
这时接到斐斐的电话,她说我在你们紫峰楼下,一起吃饭啊。
我问了一下老胡,老胡说总裁现在在上海往南京的路上。我估计吃个饭的时候还是有的,于是下楼找斐斐,我们在就近找了一家牛排馆吃饭。
斐斐说:“其实,昨天晚上我回南京,第一站去了安和家。”看我一脸惊诧,她急忙解释说:“我没进去,只是在楼下站了好一会儿,看他家窗口的灯光,一直那么亮着,心里就感觉有一丝温暖。”
我搅拌着面前的咖啡,那上面的奶油有一点化掉,像女人脸上花了的妆,显得特别凄凉。
她说:“我今天又去他办公室门口看了看,去他给我们上课的教室坐了坐,本来还想拉你一起去我和他上次吃饭的地方吃饭的,既然你没时间,只有等下次了。”
我说:“我不知道是不是该劝你,放下他。”
她说:“我本意就是去追悼的啊,可不知怎么,把过去的路通通走一遍,心里却越加放不开。但是我却不知道用什么方式走近他。”
我突然想起一个特别矫情的作家写的一段话,最后一句还是瞬间打动了我,和斐斐现在的状态十分相似,他说:“我耗尽了一整幅青春,却依旧无法走进你。”那种无奈,最后沉淀为深深的绝望。
斐斐把玩着一个水晶酒杯,说:“你说老男人都这么油盐不进吗?”
我说:“我没见识过,或者我上网发一个面向广大40岁以上男人的问卷调查,然后整合数据给你一个答案。”
这是一个糟糕的笑话,我俩笑得都十分勉强。
斐斐说:“还记得那次我和安和去北京出差吗?”
我说:“记得,你就是在那个时候喜欢上他的吧?”
斐斐说:“当时,我妈问和谁一起,我说导师,我妈说那不是男的吗,女孩子对男导师要小心,我说你意思是怕安和非礼我?然后我说了一句‘想得美’!”
她顿了顿,悲哀地说:“我有时候看到那些男导师潜规则女研究生的报道就生气,我想我连想被潜的机会都没有……”
我说:“斐斐,你不要乱说,我听得难过……”
她抬起头来,认真地端详着我,说:“小舟,你觉得我这样子很低贱是吗?爱情里,付出最多的那一方本来就是低贱的,张爱玲说过‘喜欢一个人,会卑微到尘埃里,然后开出花来’,她都如此,何况我这样的凡人?”
我沉默了。
斐斐问:“你说许宁徽月底就要去法国?”
我“嗯”了一声。
她说:“老实说,你担心吗?”
我说:“还好,他那种工作狂,而且去后的环境又那么单纯,除了工作还是工作,会有什么?我只想在他离开的这段日子里,把自己的事业忙好。”
斐斐说:“我说的不是他出轨,你怕你们俩分开后,彼此的价值观念会越变越大吗?”
我浅啜了一口配餐的鸡尾酒,说:“担心,那又能怎么样?”
斐斐说:“你不愿意用婚姻绑住他,那你要做好最坏的打算,给自己留条后路。”
我们都只喝了一点酒,可是为什么我们都感受到彼此眼神里的醉意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