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觉得“安凝”这个名字格外耳熟,还没等我多想,斐斐就替我揭开了这个谜团,她说:“安凝就是那个让陈池带回家见过父母、分手后还陪她打掉别人的小孩、至今都念念不忘的初恋女友。”
我说:“关于陈池初恋女友这件事,其实我一直以来都不是太了解,因为你跟我说过她太多女友了,仿佛每一个的开始都是惊天动地,每一个的结局都是分手,每一个分手之后陈池都悲痛欲绝,都会在renren、weibo、QQ空间之类公众或小众的媒体上倾诉一番你有必要跟我补补背景知识,不然我感觉每一个都是他的初恋。”
斐斐说:“本来陈池的绯闻,我觉得没必要一桩桩一件件跟你说个明白的,因为那些你也没兴趣,但是现在这件事关系到我和安和了,为了避免以后我跟你聊安和有障碍,这个事情今天必须说个明白。首先,你要忘记我对你说过的陈池所有的女友……”
我说:“OK。”
斐斐说:“安凝是陈池的师妹,他们在中学认识、恋爱,高中毕业后,陈池去了上海,过了几年,安凝考上了南师,在那一年,陈池把安凝作为正式女友带回家介绍给父母认识……”
我从来没有想到陈池这样的人,也会谈正常的恋爱,我一度认为他生下来就该是个花花公子,甚至觉得他一睁眼看见这个世界的时候,就该会调戏医院的小护士。
却听斐斐哀伤地说:“他俩都是单亲家庭,一个失去了母亲,一个失去了父亲,在一起,可能是寂寞孩子的一种相互慰藉吧。”
我心里感到一丝惭愧。
从什么时候起,我开始不吝用最坏的恶意去想象一个人呢?人之初,性本善,就算陈池也不是生来就冷漠与滥情吧?我有时候太喜欢武断地评价是非,其实世界上哪有这么多非黑即白的对错,大多数都是难以评断的吧。我又想起研一那个暑假,在上海,我对徐子禹表达对王姐的鄙视,徐子禹说:你如果不了解一个人的背景,不处在与她同等的一个境遇,你去评价她的所作所为,这不公平。
他倒比我冷静客观得多。
我问:“那安凝现在在哪里?”
“安和离婚后跟了安和的前妻。”
我打断斐斐的话说:“这个我知道,我只是问,她现在在哪里?她比我们小不了多少,大学也该毕业了吧?是读研了,还是工作了呢?”
斐斐蠕动着嘴唇,仿佛在犹豫着、斟酌着词句,我屏住呼吸、瞪大眼睛盯着她,等待最后那句足以轰炸心灵的答案。答案果然是轰炸心灵的,斐斐说:“安凝,几年前已经死了,是自杀!”
“死了?!”我心底一凉。虽然安凝这个人和我没有任何关系,但突然听说一个生动的名字所代表的鲜活生命居然已经不在这个世界上,我还是浑身一颤。
死亡,不是一个特别可怕的词,如果是针对的对象一个寿终正寝的老者,它意味着安眠,意味着所有的纷扰都不再为难于他,他轻松地挥挥衣袖,去另一个世界了。
但这个词针对的是一个花样年华的少女,我的同龄人。在我中学的时候,曾经有一个坐在我后座的女孩子因为期末考失利自杀了,当时得知消息的感觉也是心头彻底的寒冷,比今天的感觉更为寒冷,因为昨天我们还在一起说话,因为我们是同龄人。
我哆嗦着嘴唇问:“为什么?”
“因为她一进大学就和陈池闹分手,接着交了新的男朋友。就是这个男朋友让她怀了孕又抛弃了她,一个十八九岁的姑娘,估计也无计可施,也不敢回家告诉妈,于是告诉了陈池,陈池让她去上海,带她打掉了孩子。但她心里还是接受不了这个现实,于是吃了她妈妈抽屉里的安眠药……”
“那她跟回陈池不就好了吗?”我突然觉得自己这个想法有点可笑,试想如果是我,我还有什么脸面再跟回这个当初被自己无情拒绝、现在又看尽自己惨状的男人?
我说:“出这么大的事情,怎么在我们院没人传呢?”
斐斐无奈地摇摇头:“这都是多少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安和还在美国读博。这段时间南师新传院的老师又不是一直不换,像夏琦的导师,就是近两年调来的。再说,就算有老师知道,这是安和的伤心事,谁也不会无聊到拿这件事当八卦传给一帮学生听吧。”
我突然想起一件事来,说:“那陈池,是因为追不到安凝,转而找了样子比较相似的小玉……”,想到这里,我那股非黑即白的热血和正义感又涌回来了,我有点愤怒地说:“那小玉在他眼中算什么,代替品?”
斐斐说:“你以为小玉会在乎吗?小玉在乎的只是陈池的家世背景,可以给她市中心的高档小区、Dior的化妆品、巴宝莉的大衣以及不用走校园招聘这种大众路子就能在某名企混一个轻松高薪的好工作。这种明确功利目标来的姑娘,假使有一天陈池家世没落,她会拍拍屁股头也不回的走人,你觉得她需要陈池的爱情么?”
我说:“不一定。”
我记得那天陈池和小玉在我们宿舍争执的情形,陈池说话刻薄又冷酷,而且明显处于上风,至于小玉……不知道我的第六感有没有错误,我甚至觉得小玉是有点爱……他?
斐斐冷笑着说:“前段时间陈池还在为她去江苏广电暑期实习的事情回家找爸妈,陈阿姨都打电话给我问小玉什么情况。”
我一愣:“陈池跟爸妈坦诚小玉是他女朋友了吗?”
斐斐看着我,有点不情愿地点点头,似乎不愿意承认这个事实。
也难怪,以她的骄傲,她是不能接受陈池接受小玉也不接受她做女朋友这个结局的,即使她现在爱的是安和。
对于一向寸土必争的斐斐来说,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这是事关尊严荣辱的重大问题。
我也不想刺激她了,于是主动给她找台阶下,我说:“陈池不给小玉爱情,好歹也要给她一些她需要的东西做补偿,毕竟人家一个姑娘跟他在一起这么久,陈池不能太没情没义。”
斐斐说:“小舟,你相信日久生情这回事吗?”
还没等我回答,她又冷冷地说:“我是觉得,人永远没办法跟一个死去的人竞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