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刚才这么一个小插曲,更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有越来越多的人加入到猜谜的行列中,但是猜中的依然寥寥无几。楚翎用心看了一下那些灯谜,诸如“天上碧桃和露种,日边红杏倚云栽”(打一花名)这般干净堂皇的谜面虽有不少,那些“直把官场作戏场”(打《论语》一句)等的儒雅风流谜面也有很多,确是做到雅俗共赏。只可惜楚翎对猜谜并不在行,更何况这其中猜的动不动不是《论语》就是《孟子》的,这对于她一个国学功底并不深厚的现代人来说是难上加难。
看了一会儿正准备离开的时候,忽听见旁边的一人高声叫道:“大叔,这‘百年好合’,打《诗经》一句,我猜着了,可是‘与子偕老’?”
众人一听又有人猜到了,纷纷把目光都投向了出灯谜的大叔。大叔依然是袖着手,站在一排灯笼的光影后,笑呵呵摇头道:“不是不是,年轻人再好好想想。”
“如何不是?这都好了百年了,当然是‘偕老’了啊!”猜谜的人挠挠头,有些不相信地嘀咕道。
一旁有人嘲笑他道:“都好一百年了,恐怕就不是‘偕老’而是‘偕死’了吧!”
“这……”猜谜的人也意识到自己的理解有些浅薄,不好意思地一笑,不再出声了。
“这个谜面,‘百年’的确是关键。”忽然,一个清清冷冷的声音插了进来,楚翎心中一动,才一抬眼就看见东方瑾走过来,伸手取下了那写有“百年好合”的灯笼,递给站在后头的大叔道:“谜底是‘昏以为期’。”
“你凭什么就认为是这个答案了……”方才猜谜的人见东方瑾取下灯笼,不服气地嚷道,却见那位大叔微笑着点了点头,望向东方瑾的目光中隐含着欣赏:“没错,是‘昏以为期’。这位年轻人,对《诗经》很了解啊!”
“还好,只是比一般人略多读了两遍而已。”东方瑾淡然道,把灯笼交到大叔手中就准备转身离开。
“年轻人,请等等。”大叔叫住东方瑾,满含深意地上下打量了他一遍,从身后寻出一样东西来。
“既然是来逛灯缘街的,如何可以没有灯笼。你是猜中了‘百年好合’,那我就送你一盏‘百年好合’,希望你可以由此遇见自己的有缘人,从而真正‘百年好合’。”说着,就把一盏绘着柚子的花灯塞到了东方瑾的手中。
提着柚子花灯的东方瑾,乍一看竟然有些好笑,那莹莹小巧的灯笼,与他周身所散发出的气质格格不入。东方瑾胡乱向大叔点了一个头,便准备转身就走,却在转过身子的那一刹那,瞥见呆呆立于一旁的楚翎,霎时间惊讶传遍了全身。
楚翎手中提着的,竟然就是一盏一模一样的花灯,灯上绘着两个柚子,圆滚滚,黄澄澄,暗喻着美妙的缘分。
两个人都没想到会在这样一种情况下遇见,默然无语地相对了一会儿。东方瑾走上前,随手把他手中的那盏花灯塞到楚翎的手中,语气中不带一丝起伏:“送给你了。这些女子玩的东西,我是不会要的。”
手中猛地又多出一盏灯笼,而且是一样的,在这条街上的确有些怪异。楚翎慌忙追上往前走的东方瑾,身边的人纷纷向她投来奇怪的目光。她跑到东方瑾身边,把花灯送到他面前:“请拿回去。别人强送的缘分,我不要。”
东方瑾停下脚步,转过头来望着她:“什么叫做强送的缘分?”他微微眯起眼,神色中已开始流露出不悦:“想不到这种小商小贩骗人的把戏你也会相信。”
楚翎盯着他的脸,缓缓收回手,道:“我不相信所谓的花灯结缘,但我相信我自己的心。”见到东方瑾的神色忽地变了一变,她一字一句地说:“你如果认为这灯代表不了什么,它便自然不能代表什么,但是如果我的心中有什么,即便没有这盏花灯,也依然是一种事实。事实当前,我不会选择逃避,我会选择——面对。”说罢,提着两盏灯头也不回地走掉了,剩下东方瑾一人站在原地,久久不语。
再也没有心思继续逛街了,楚翎一路走到了街尾,却惊讶地发现李珍珍带着杏儿,和李忠已经在那儿等他们了。李珍珍见到楚翎,笑眯眯地问道:“郡主,你有没有遇上相同的灯笼?”还未及楚翎答言,她就一眼看见了楚翎手上的两盏花灯,不由地轻呼了一声:“呀!怎么会……”她抬眼不解地望着楚翎,楚翎只是耸耸肩,道:“猜灯谜送的,结果竟然是一样的灯笼,是该说我缘分好呢还是缘分差?”
“这样啊……”李珍珍有些惋惜道:“那应该……不能算是缘分好吧……”
“珍珍你呢,你有没有遇见?”楚翎好奇地问李珍珍道,看这小姑娘一脸兴奋的样子,或许还真发生了什么也说不定。
李珍珍未语面先红,杏儿笑着替她家小姐答道:“我家小姐虽没有,可我们家少爷倒是遇上了。”
“什么?”楚翎惊讶地望着李忠:“可……可……你不是拿的是女子的花灯吗?……”
“所以当我遇上一个拿一样灯笼的男人时,差点没被吓死!”李忠懊丧地甩甩脑袋,“还好我把那灯笼丢的快,不然还真要被缠上——那个男人看样子像个戏子,连提盏灯笼都翘着兰花指!”
三个姑娘在脑中不约而同地浮现出当时的情形,都忍不住“扑哧”笑出声来。李珍珍用手绢掩了口道:“若是哥哥没丢掉那盏灯笼,指不定谁吓谁呢!”
“小丫头,”李忠装模作样地虎起脸,“现在竟然会拿我取笑了!看我回家怎么收拾你!”
几个人一块乐了一会儿,李珍珍眨着眼睛转向楚翎道:“郡主,你没见到东方王爷吗?”
楚翎笑了笑,才要回答,杏儿忽然扯扯李珍珍的衣角,轻声道:“小姐,王爷过来啦!”
李珍珍猛一回头,只见东方瑾从那灯火璀璨处慢悠悠地向这边走来。他的手上并没有持灯,身上的锦袍反射着幽微的光芒,随着他的走动,在空气中微微划出优美的流痕。他的一双异色眼眸在黑暗处如宝石般闪烁,仿佛能时刻看透人的内心。
李珍珍感觉自己的心忽然漏跳了一拍。她愣愣地注视着东方瑾向这边走来,心脏再次漏跳两拍,脑中不断地反复回荡着楚翎的那句话:
众里寻他千百度,蓦然回首,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
她突然转过身,暗暗地用力压了压心脏部位,这下全身都乱了节奏。李珍珍的脑门上沁出了汗珠,她在心中反反复复地问自己:“那人出现了吗?……”
“小姐……”杏儿发现李珍珍有些不对劲,俯到她耳边轻声问道:“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啊,不,我没事……”李珍珍倒吸一口气,回过神来。她转回身,脸色潮红,目光乱飘,有些颤声道:“我有些累了,我们回去吧。”
李忠担心地望着自己的妹妹道:“珍珍你没事吧,怎么脸那么红?”
“我没关系……”李珍珍把手中的灯笼塞到杏儿手中,用帕子遮住脸:“我们快走吧!”说罢,竟自飞一般地向前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