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青衣门人在前面跌跌撞撞地带路,东方瑾在他们身后一言不发。一路上,阿齐与无命见主子一句话也不说,从表情上虽看不出来什么,但他们明白他心中一定在酝酿着某些想法,故而两人都不敢开口。
傍晚时分,几个青衣门人领着他们来到了一个村庄。远远望去,这个村庄与普通的村子没有什么区别,身在远处就有鸡犬之声相闻;且正是晚饭时分,那一缕缕的炊烟袅袅升起,不知道的人还真就认为了它仅仅只是一个普通而祥和的村庄而已。
待走近了,东方瑾他们才发现,这村子里来来往往的村民们,几乎全都身着清一色的青色衣衫,从颜色到款式,仿佛这村里的所有人都是一个娘生的兄弟般相似。无命还注意到,这些人中虽有一些青衣人一眼看出就是练家子外,其余的大部分人都是些没有功底的普通人,应该是为了在这乱世中寻求庇护而投到青衣门下的。
阿齐望着眼前的情形,有些发愣地喃喃道:“这劳什子青衣门还真有两下子,不费一兵一卒就赚了整个村子去。再这样下去,赶明儿整个镇子就该是这青衣门的了……”
当那群青衣门人领着东方瑾主仆三人出现在村口时,村子里的人全都显出了惊讶而畏惧的神色,惊讶是对着东方瑾一行人的,畏惧则是对着领他们进来的几个半残废的青衣门人的。
有几个青衣人见状就冲了上来,瞪了东方瑾他们几眼,向着领头的青衣门人恭敬而慌张地道:“二堂主,这是……”
被称为二堂主的青衣门人用他那尚且完好的手臂挥了挥,有些气弱道:“去禀告门主,道是有客来访。”
那问话的青衣人用惊讶且防备的眼神在东方瑾与血淋淋的二堂主身上逡巡几转,才有些犹疑地抱拳道:“是!”
二堂主转身,用他那双充血的眼睛盯住东方瑾,道:“要见门主,请随我来。”
阿齐“嘿嘿”冷笑数声,开口道:“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小子打的是什么主意!就算你通风报信给你门主也是没用的!什么‘有客来访’,只怕是要来个‘请君入瓮’吧!”
听阿齐这么说,那二堂主本已没有了血色的脸上变得更加的苍白,他不自然地苦笑两声,道:“我不是没有自知之明的人。以几位的功夫,恐怕就算是我们门主也难是对手,我又何必去做这种没有意义的事呢?”
无命抽出长剑,在一瞬间就冷森森地架在了他的脖子上,冷冷道:“少废话,快领我们过去!”
于是,在众多青衣门人惊惧的注视下,身负重伤的青衣门二堂主脖子上架着剑,领着一群七零八落的青衣门杀手,在东方瑾主仆的催逼下,往青衣门总舵踉踉跄跄地走去。没有一个人敢上前,当他们看到青衣门中数一数二的高手这副模样,便可以想象身后这几个人的可怕。这是青衣门创建以来头一遭遇见这种情况,没有人知道该怎么做,也没有人敢冒这个险。
二堂主领着东方瑾他们来到村中央一座高大的房屋前。这座房屋皆以青色的砖瓦砌成,门前高悬着“青衣门”三个大字。两旁守卫着的青衣门徒见到这种场景,二堂主被人以剑要挟着重伤而来,纷纷亮出武器,神色戒备地摆开阵势。
无命以眼神示二堂主。那二堂主叹了口气,挥挥手臂,道:“你们下去,这都是来见门主的。”
那些守卫面面相觑。虽然二堂主这么说了,但看眼前三人,绝非善类,都一时拿不定主意。有人期期艾艾地开口:“二堂主,你……”
“我叫你们全都下去没听见吗?”二堂主忽然做怒,那伤口中的血更是点点滴滴地从衣袍上滚落下来。无命森冷的剑锋架在他的脖子上,而他的眼珠子却早已是赤炎一片。
见二堂主发怒,一群人便讷讷不敢做声,悻悻地收了武器,闪到一边去。一个个都瞪着眼,望着东方瑾主仆三人押着青衣门的二堂主扬长走进了青衣门总舵的大门。
经过这么的一闹,里边的人大概也都知道了来的不是一般的角色。当东方瑾他们进入门庭之时,早有一个机灵的门人过来,和颜悦色地把他们引到了大厅之上,毕恭毕敬地道:“门主马上就到,请各位稍候。”
阿齐从鼻子中冷哼了一声。东方瑾在一旁的椅子上随意地坐下,抬头打量着这厅堂的布置。几轴字画悬挂在厅内,仔细一看竟都是出自蔡襄范宽这些大家之手。一旁雕刻得玲珑的一套黄杨根整抠茶具,看样子已有些年头了。东方瑾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只是点头不语。
“咦,你这家伙还站在这里作什么?等着老子赏你糖吃吗?”阿齐指着引他们进来的青衣门人道。只见那青衣门人微笑着弓了弓身,向东方瑾道:“我们门主既已答应了来见三位,那三位是否可以把我们的二堂主放了呢?”
好小子,倒是很懂得察言观色,短短的时间内就明白了和谁商量最有用。无命心中想着,回过头去望着东方瑾,只见他微微点了点头,便松下剑锋,对那二堂主道:“你可以走了。”
那二堂主往前一个踉跄,青衣门人赶紧扶住他。二堂主苍白着一张脸,在那门人耳边不知嘀咕了些什么,那个青衣门人依旧笑得毕恭毕敬地对东方瑾道:“那请三位在此稍候,我先带我们二堂主下去了。”
“快滚吧!”阿齐不耐烦地挥挥手,看着那门人搀扶着二堂主走出大厅,回过身来挠挠头,对东方瑾道:“主子,其实我到现在还不明白,我们干嘛要来这青衣门见什么劳什子门主。别说是几个蒙面杀手了,就算是他把所有的弟子派来,解决他们不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你也认为我们可以控制的了这个青衣门?”东方瑾从座位上站起身来,缓缓地踱到摆设在一旁的一个钧窑胭脂红釉宝象瓶边,俯下身来仔细看了一眼,赞道:“暮沉霞飞,果然难得!”
无命瞥了一眼这瓶子,冷冷地道:“这青衣门倒是敛了不少财,都把东西堆在厅里面,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多有钱似的。”
东方瑾直起身子,脸上微微露出笑容,道:“关键不在于此。”他望着自己的两个手下,轻轻抚着宝象瓶身道:“你想,若是这青衣门真像别人所说,是个通过大肆招收老百姓入门以敛财的帮派,他想显示自己的势力,有必要在厅中摆一些老百姓都看不懂的东西吗?”他的手随意地指着墙上的一幅画:“范宽的画,在那些村民眼里,会与路边买来的画有多大区别呢?”
东方瑾此话一出,倒是把阿齐与无命说的一愣,阿齐不由地喃喃道:“这……说起来他们派来的杀手也是有两下功夫的,倒不像只会敛财的帮派的样儿……”
见到东方瑾微微的点头,无命像是猛然醒悟一般,不由地道:“恐怕这就是主子给青衣门留下线索的真实目的,就是要为了试探这个门派的深浅而故意报上自己的行踪的。”
“可以这么说。”东方瑾背过手去,注视着墙上的万里江山图,淡淡道:“水既不深又不浅,我想,这个青衣门没有让我失望……”
话音才落,就听得门外人声传来:“伤我门人者果系何人?!”
东方瑾眯起眼睛,看门外一片逆光中渐渐显出一个人影来。待到走近前了,他才看清楚这青衣门主的真面目,也不由地心下略略吃了一惊,脸上慢慢浮上了高深的笑意。
阿齐在一旁忍不住“咦”了一声,无命拍了拍他的肩膀,向他轻轻地摇了摇头。阿齐闭上口,眼睛却不住地在东方瑾和青衣门主之间瞟来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