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狗。
名字还没有。
出生于1980年BJ朝羊区柳芳街南里胡同58号,老董肉狗养殖场。
我的狗爹是一条高大英武的苏联红犬,狗妈则是婀娜多姿的BJ哈巴狗。
它们两个很恩爱形影不离的看守狗肉场,狗肉场里二十多条肉狗对狗爹服服帖帖的,它一吼柳芳街都抖三抖。
但一物降一物,狗爹最怕养殖场老板也是咱的男主人,董炼铁。
董炼铁十三岁持刀,一把屠刀在他指尖如绣花针在女人手上一样精妙,狗肉馆食客看着他屠狗就像看文艺表演似的忍不住叫好。
多少条肉狗死在他手上难以计数,只瞧见肉狗被套上麻袋乱棍打死,而后将狗吊起准确切开动脉放血,底下一只塑料盆盛血(狗血在BJ严冬中很受欢迎,比狗肉锅卖的还好)。
等血放完了就剥皮去毛,开肚剜肠,一整套流程下来三九严寒中董炼铁浑身冒火,光着膀子倒二锅头,嘬烟。
他这模样怎么不吓人,不光柳芳街在这四九城只要好这口的谁不晓得“狗屠”这名号。
所以我的狗爹狗妈每天兢兢业业为狗肉养殖场看门,年复一年的瞧着董炼铁宰杀同伴,他每杀一条我的狗爹狗妈都会在旁边摇旗呐喊。
至于我?在双目未睁,两耳不闻的时期就闻到了这恐怖的气味,那气味盖过了狗妈腥甜的**,让我日夜难安。所以当我能跑能跳之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跑去街对面的老董狗肉馆。
狗肉馆和养殖场一街之隔,董炼铁负责屠狗,他媳妇徐秀兰料理着狗肉馆。
徐秀兰是HN阳安人,自然灾害时从HN一路逃到BJ来,这几百公里的路徐秀兰跟她娘逃的也是执着,也不晓得她们是怎么样躲过重重封锁的。
几年前徐秀兰她娘将女儿介绍给董炼铁,像董炼铁这种粗汉大字不识一个,整日间屠狗饮酒作乐,正经京城姑娘哪个瞧得上他,可这董炼铁偏偏还要漂亮的。
于是这两家一拍即合,徐秀兰长得白净标志,董炼铁虽是粗汉可有着养殖场跟狗肉馆的“产业”。不过可惜徐秀兰她娘没等过上好日子,就在女儿的婚席上吃狗肉锅给噎死了。
喜事眨眼变丧事。
不过我倒是很喜欢女主人徐秀兰,她疼我,就跟疼亲儿子一般疼。只要她没事就会把我放在腿上逗玩,跟我说些董炼铁那混蛋的坏话。
我爱闻徐秀兰手上的SH牌雪花膏的气味,也爱闻狗肉馆里飘着的八角、桂皮香味。在我断奶后吃的第一口食物就是徐秀兰喂我的一口狗肉。
什么?你说狗吃狗肉恶心?这有啥稀奇的,我还听说过许多人吃人的故事咧,我给您讲两个?
算了我还是不讲了。
冬天狗肉馆生意红火,改革开放后大踏步迈向四化建设的BJ人民多么需要这一口狗肉火锅来加油打气啊,看着这七八桌的小店人人喜笑颜开,畅快啖肉,大谈四九城趣事。我也游走期间俨然融入了他们的生活圈子。
“街上的姑娘穿的越来越俏了,老军装都他妈给扔了。”
“还有在地安门跳舞的,我一哥们治安队的,一天要赶八回,他妈怎么赶也赶不走。”
“你们这算啥事,我亲眼瞧见在北海公园,大白天太阳挂的老高,一个女大学生一丝不挂,跳湖里游泳。”
“放你娘的屁吧,大白天脱得一丝不挂游泳?还大学生?你丫做春梦呢?”
“还是回家操****那丑老婆醒醒梦吧。”
“干你丫的,滚。”
“你媳妇还没这老板娘沁出的尿香咧,老板娘你说是不是啊?”
客人冲角落数钱的老板娘喊,徐秀兰“啊”了声,全当他们放屁。
“哎哎这谁家的狗?老板娘你这里怎么还有狗啊?”另一桌的喊道,“这狗在肯我的片儿鞋。”
“狗肉馆没狗你们吃个屁啊!小狗崽子让它啃两下怎么了?啃不下你一块肉。”
“老板娘加水。”
“伙计就在旁边杵着,您瞎啊?”
“老板娘不是我瞎,是我只想叫你加。”
“你想叫我加我就加,你是我男人呐?爱加不加。”
吃狗肉火锅,拿徐秀兰开涮似乎都是这寒冬中的乐事。
到夜里十点客人渐散,伙计收拾饭桌老板娘清点钱款仔细记账,街对面养殖场传来我狗爹的长吠,今儿一轮月牙儿,它就爱冲着月牙儿吠。
忽然有人推开店门走进来,徐秀兰刚要说“今儿关门”了,看见那人话又给吞回去了。
我瞟一眼来人,我认识他,是老板娘的HN老乡叫“赵红旗”,在BJ干倒卖汽车的“生意”。
徐秀兰帮他倒上酒后亲自去后厨关照再做个狗肉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