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叶城靠着南边,是个没有缺憾的城市,就好像列云记忆中的某个地方。
春雨一连下了好几天才终于停了,后叶城那晚黑雨造成的黑色的灰尘和垃圾也被清洗干净。火球老早就自己跑出来,就好似厉害乌黑的天空出来透气一样。太阳变得越来越亮,驱散着地上的湿气,反倒像是一个蒸笼一样。
树上的桃花也开始在谢,过了季节,只有谢这一条路。
春熙路上更热闹了,少女们都开始还上很薄的衣衫,隐约中有些透明的黑色蕾丝是最能够吸引男人们眼球的东西。春香阁的女子们穿得就更少,更透明,也更吸引后叶城的男人们。
趁着这几天的世间,列云也炼制了几枚定脉丹,服用之后效果还不错,原本也想帮周又儿炼一枚丹药的,碧血玉叶花就要快长到第九片叶子,所以就还得等待一段时间。
后叶城的人也很懂娱乐,赌牌、赌酒、赌狗、赌马。唯一不同的是,这里的人不大麻将,列云很想交这些人打麻将,做了一幅麻将,可是周又儿四人学习了很久都不了解规矩。
最后四个人竟然将列云踢下桌子,他们自己自定了一套打法,四个人玩的不亦乐乎。
无聊的列云,慢悠悠的走出了春香阁的后院,行在在春熙路的街道上,来到兴叔的小店中,列云要了一碗油泼面,自己开始吃起来。
小店所在的巷道清静狭窄,上有青枫遮荫,小店的外面也加了一个棚,可以挡住一点点的阳光,但是挡不住风,这样的季节风吹过来的时候,带着花香,凉爽而又清新。
小店的生意很好,兴叔也找了两个人来帮忙。
喜欢吃辣的列云,端着碗油泼面埋头狂吃,辣椒激出来的汗水与闷热逼出来的汗水混作一处,那种感觉非常的爽。
看着吃得很爽的列云,兴叔送上来一瓶二锅头,然后坐下来问道:“听说那晚上杀人的是你?”
“嗯。”喝着二锅头,吃着油泼面,那种辣到胃里面直冒热气的汗的感觉很好。
“听说你没有回过列家?”
“回不回去有什么区别?我原本就不是列家的人?”列云喝着最后的面汤,感觉那种味道很好。
兴叔摇了摇头,他没有听懂列云的话语,拿着一张抹布,擦拭着桌子,说道:“你大哥曾经来找过你,问过你的情况,他以前对你很好,你身上至少还留着列家人的血?”
列云正准备举起酒壶喝酒的动作,顿在了空中,想着那个身体有些残缺的大哥,自己的心中微微的一疼。
“事情终究要结束,可是生活还要继续。”列云站起来,接过一张纸巾擦拭了一下自己的冒汗的额头,说道:“面的味道很好。”
扶了扶后背上的狼头刀,看了看隔壁一张桌子上正在同样冒着汗吃着油泼面的街坊,列云笑了笑。
远处街角中一个略微骷髅的背影,看着列云身体有些抖动,他身后的小侍女紧紧的搀扶着他。
列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想要抬出去的脚步也顿在那里,因为他看到了一个人。
端木蓉。
端木蓉好似从灰白世界中走来,因为她的全身都在发白,白的吓人。
她也看到了列云,眼神中一丝恐惧掠过,半响之后又变得很镇定,她走过来,就这样从列云身边走过,没有再去看列云,坐在一张小桌上,说道:“老板,给我来碗面,油泼面。”
列云看着坐在小桌边的端木蓉,对着虚空说道:“后悔吗?”
端木蓉没有抬头,仿佛没有听到列云的话语,眼神蓦然间变得淡定,列云是她的魔,心中的魔,魂中的魔。破掉魂中的魔,要是破不了,她就会永远这样下去。
所以她来了,通过很多地方的打听终于知道了列云住在这附近。如果不能面对,自己永远会堕入地狱之中。
“你有药吗?”半响之后,端木蓉终于抬头,看着列云,问道。
“没有。”列云回答得很干脆。
端木蓉的面上来了,她开始吃面。
时间好似在这瞬间流逝得很快,快得有点吓人,火球很快地落下,夜色也很快的弥漫了整个的后叶城。
列云知道端木蓉来做什么,所以他再等,等端木蓉吃完面。春日的后叶城,春夏交替的季节,这个时候最爽。
一碗香啧啧的汤面,很快就端上来。
端木蓉香啧啧地风卷残云吃完,擦了擦嘴。看了看列云,整顿了一下自己的衣衫,想要将身上的花白抖掉,可是不管她怎么弄,依旧是花白的。
她站起来就走,没有理会列云,也没有付账。列云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从纳戒中掏出几枚金币放在桌上,整理了一下自己后背上的狼头刀。便不急不徐地跟在端木蓉的身后,消失在夜色中。
夜晚的后叶城是热闹的,当然也有不热闹的地方,便是东城。那里住在的人都有些怪癖,他们大多数来自东方,东方的人喜欢宁静。两人的身影在大街小巷间穿行,微凉的夜风中穿行。踏入东城的区域,热闹的后叶城一下子便陷入了沉睡之中。
就连夜晚的脚步声也是很轻的,住在这里的人都很享受这一片的宁静。
长街之上的灯光也很柔,照在青石板的路上,泛出微微的光。夜风中灯光在摇晃。
端木蓉在前面走得很慢,列云也走得很慢,因为今天晚上他们两人中一个人会死。一定会死,所以那碗油泼面就是两人中的一个最后的晚餐。
右手一直摸着后背上的刀,列云的脚步无声地跟在端木蓉的身后,东城是个很奇怪的区域,喜欢热闹的人一定不会来这里。以前的列云也不喜欢来这里,所以这里的一切对他来说都是陌生的。
看着前面端木蓉的走路的样子,她应该对这段路,这里的长街不陌生,因为到了拐弯的时候拐弯,该停的地方她也会停。
一个想要摆脱自己内心恐惧的人,一定试过了很多方法,这一点列云很清楚。以前自己考试的时候,担心不能够那奖状,考试前的晚上有些抓狂。
可是当试卷摆在自己面前的时候,却显得异常轻松,因为你现在正在面对着自己该面对的。
列云也知道,前面一定有一个人在等作自己,或许是一群人。没有放出任何神识去查探,列云觉得这是在做无用功。端木蓉敢来找自己,说明了她想要跨过自己心中的那道坎,要是自己不去,那道坎便会来到自己的心中。
所以列云没有拒绝,跟着她来了。
再次摸了摸自己后背的狼头刀,然后又将天翼刀从自己的纳戒之中取出来,缚在背上。刀出鞘是为了杀人,不管你背着几柄刀,其中的一柄终究会斩下对方的头颅。
端木蓉的脚步终于在前方停下,她停下,列云也停下。
前方是安静的,安静的好似没有人。
不是没有人,因为人躲在黑夜中。
“你为什么要跟来?”端木蓉站定,回头,整理着自己有些花白的头发,夜风已经将她的头发吹得有些散乱,她的生意也带着颤抖问道。
“因为你要带我来?”列云回答得很简单,有点惜墨如金的意思。
“他在等你?”端木蓉有点烦躁起来,列云的淡定实在是让她有点心烦意乱,她指了指前方的一个小小的小店。她心中在祈祷,她希望前方小店中的那人不要像她这样。
列云抬头,空气中遥遥地飘来一些清茶的暗香。
“好香的茶!”心中赞叹一声,列云没有再去理会端木蓉,前方的小店,开着门,列云知道等他的人就在里面,列云的脚步很慢,这里实在是有点幽静,安静地连喜欢在春日夜晚叫春的猫都没有。
灯光也很暗,列云开始收敛着自己身体之上的气息,这一刻可以说是又回到了做影子的时候,前面没有后背,这一刻,列云将夜晚的灯光当作了自己的后背。
夜色高悬着,天空中没有星光,一丝都没有。那该死的月亮也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溜达了,所以只留下了黑夜,漆黑的夜空。
微弱的灯火下,列云的视野一片的黑暗,只有小店的大门映着不知何家的灯火,泛着些微的幽光。列云走过去,走到小店的前方,隔着有些简陋,但古朴的门,看着小店内微弱的光,看着椅中那个瘦弱的中年人,微一停顿然后推门而入。
一推门,有风过。那盏小油灯的灯光忽闪了一下,但是还是很坚强的燃动着,没有熄灭。身材瘦弱的中年人坐在考究的竹椅之上,左手握着一个紫砂茶壶,右手中端着一个紫砂的小杯子,平静看着推门而入的少年,削瘦的脸颊上忽然泛起一丝谈漠的笑容,轻声说道:“我的茶馆中已经很久没有来过人了。”
“这是茶馆吗?我还以为是买猪肉的。”列云耸耸肩,在那人的对面坐下。
“你是第一个死前还这么坦然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