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上蓝色的,洁白的是云。
兽疆与人族聚居之地的交接处,稀少的有些绿色,偶尔几朵鲜花点缀其上,风有些凉,但是春天很快就要来了。因为雪已经不再下,它们也知道春天要来了,自己准备着过冬的时候再出来。
兽疆的附近,来来往往有着很多驻扎的军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多起来的,这些人类的军队大多数来自犬戎的这些家族,兽疆外是他们的地盘和生存的空间,兽疆是那些异兽的地盘,划分得很清晰。
地平线交接的地方,远远的出现了一个人影,蓝色的人影,身上什么都没有带,只有手中却拿着一个酒壶,他在沿着兽疆的边缘行走着,每走几步都要喝上一口烈酒。
那些军队的人,偶尔会回过头来看看这个行走的年轻人,略微的投来诧异的眼光。他们不知道这个少年在寻找什么,寻找自己的队伍,还是自己的亲人,抑或是在找死。
不过对于周围那些射来的诧异目光,蓝色少年惘若未闻,继续喝着酒,在并不平坦的小道之上深一脚,浅一脚的走着,只是他不时的抬起自己的手腕在查看。
他的手腕之上有着诡异的一条红线,红线已经到达了他的胸部两三寸的地方。
少年没有停步,继续向前走着。
兽疆的边缘驻扎着一只军队,奇怪的军队。
他们有旗子,没有标识,在他们的营房前方却飘动着旗子。
上面画着一头猛兽,瞪着双眼的猛兽。
旗子上已经用鲜血染红,那彪炳着他们的战绩,多么风光,多么辉煌,多么令人羡慕的战绩。
曾几何时,这些战绩也已成了人们遗忘的记忆?已成了岁月的战胜品?成了旗子下这些汉子的永恒的骄傲。
一道木栅,用整条杉木围成的栅栏,高达三丈,从一道兽疆的边缘,一只延伸到遥远的山脊之下,有着无数个帐篷,对,只有帐篷,这些帐篷更是如夜空里的星群般数也数不清。
春天就要来了,就连地上的草都开始疯长,在木栅下面缠绕着这些木栅,想要将他们淹没在绿色的身影之中。
栅内的这些帐篷,都是统一的颜色,统一的标识,一尘不染。就连这些帐篷外,屋蜷伏着的那些独角兽,此时都将自己的毛发打理的很整齐。
它的眼神流露出机敏和灵巧,看来几乎已不像是一条独角兽,居然还有人在它的独角之上挂上一枚旗子。
连独角兽都这样。
列云不禁摇头叹息。
这些人明显是一只军队。
列云熟悉的军队。
三年。
三年多了!
三年来多少人人生起起伏伏?多少人死了,多少的人还活着?
姬野呢?
三年来,他是否已变了?
变得更加的强大,更加有王者气息?
还是变得更高高在上,更不解人情?
抑或是依然故我?
蓝色的天已经渐渐的降下来,拉开蓝色的天幕,便是黑夜,夜空清澈,星辰闪烁,一轮明月斜挂在大边。
这样的的寂寂,天地间一片祥和,就连平时叫唤的那些小虫都仿佛熟睡了一般。
姬野坐在地上,雄伟的后背靠着拱门旁的那根刁斗旗杆,双眼凝注着纯净的夜空,看着飘荡的旗子,看他的神色,仿佛是在等待什么。
在等人?
有谁会到这常年战斗的地方和他相见?
有风吹过,很柔,柔得就想情人的发丝。
帐篷外被拴住的独角兽,此时也高昂着自己的头,享受着,仿佛这夜风就是它的情人。
看着独角兽的举动,姬野不由轻笑,然后缓缓地闭上眼睛,就在这时,西北的夜空中突然出现一道耀眼的光芒。
叶开立即张开双眼,转头看向西北的方向。
黑夜,星空。
夜连着天,天连着夜。
夜来了!
人已在天边。
列云仿佛是从天边来的,他沿着这长长的木栅,慢慢地走了过来,走向犬戎唯一的竖着旗杆的地方。
姬野在笑,他的手边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摆放好了几坛美酒。
酒肯定不是他自己摆的,因为他一直就坐在旗杆的下面从来都没有动过,不是他不想动,只是没有必要动。
将身前的一坛酒打开,酒香扑鼻而来。
姬野就满意地笑了,当他抬起头的时候,他立刻就看见了列云。
一个人走来的列云。
蓝色的衣衫,还有手中的酒壶。
酒壶在手上。
酒已经喝干了,但他还拿着这酒壶。
姬野从他的酒壶,看到他的手,再从他的手,看到他的脸。
他的脸还是那么白,一双眼睛依旧带着种神秘的紫色。
诡异、妖异的神秘紫色。
看见列云,姬野笑了。
列云也在笑,他大笑走过去,走到姬野的对面,坐下。
姬野递过一坛酒。
自己也开上一坛。
姬野记得第一次两人杀人回来,就是这样,一人一坛酒。
姬野看着列云,忽然又笑了,笑着说:“你这一路来喝了多少酒?”
列云既没有抬头,也没有停下来,他只是举起坛子开上不断的朝着自己的口中灌着烈酒。
姬野的笑,就像是黑夜中也有阳光。
列云一口气喝完这坛酒,脸上的表情,却宛如夏日里抹上了胭脂,他看着姬野,过了很久,才一字一字的说:“这是我的第一坛。”
“第一坛?”
“是的,第一坛?”
“第一坛的话,通常味道都比较好。”姬野笑着说:“尤其是我请你喝的酒,味道更是不错,这可是珍藏了六十二年的绍兴二锅头。”
“好酒,我喜欢。”
列云打着酒嗝,说得很慢,仿佛是喝醉了,牙齿有些发颤,舌头有些发木,又仿佛每个字都是经过考虑之后才说出的,因为只要是从他嘴里说出的话,他就一定完全负责。
所以他不愿说错一个字。
这一点姬野当然知道,他也知道列云是个话很少的人,一个喜欢杀人的人,通常话都很少,三年不见了,列云还是列云,姬野还是那个姬野,两人开始看着对方笑。
两人已算是很老的老朋友了,三年不见也是很好的朋友,一对一起杀人,一起喝酒,一起抢桌上的菜的两个人,你要说他们不是好朋友,是个人都会觉得奇怪。
列云看着姬野,又看了很久,才开口:“下次我一定让你喝我酿制的酒?”
“哦,你会酿酒,一个杀人的人也会酿酒,说出去可是天下第一大奇闻。”
“杀人后,酿酒的味道更好。”
“啊,这样吗?”姬野仿佛吓了一大跳:“你杀人后酿过酒?”
“是的,酿过,兽营的那些家伙都喝过我杀人后酿制的酒。”
“他们真有口福。”姬野有点羡慕,后面帐篷里面的那些家伙来。
帐篷的后面有几个人,不应该说是十几个人,有男有女,瞪着大眼睛,看着正在喝酒的两人,他们此时都像猫一样,乖乖的。
当然也不是完全乖,他们的耳朵都竖起来,仔细的听着外面两人的谈话。
偷听别人的谈话是不文明的举动,可是他们一点都不觉得。
列云没有等姬野的招呼,自己又拿起一坛酒来,开始猛罐自己,好似怕自己喝不醉一样。
“你喝得太急了。”姬野皱着眉头说道。
“没事,急一点,才能感到酒的烈。”
“你着急想走?”
“不,我着急去杀人?”
“杀人也不急在一时。”姬野楞了一下,才缓慢的说道。
“不是我急着杀他,而是他急着去死。”列云放下举在嘴边的酒坛,一坛酒已经喝完。
“要不,我让他们上点菜。”姬野皱起了眉头,他在担心,不是担心列云喝得太快,也不是担心列云要杀的人活的太长,而是担心列云这么快就要走。
“接下来,你要去那里?”姬野看着眼神中闪烁桌寒光的列云问道。
“你是说杀完人吗?”
“是的。”
“回后叶!”
"回后叶干吗?"
“杀人。”
“看来你要杀的人还真是很多。”姬野终于也开始学着列云的样子,举起坛子,开始朝着自己的嘴巴中猛罐,酒很烈,姬野很喜欢,男人都喜欢烈酒,就如同喜欢美女一样的喜欢。
姬野这样喝是不想耽误列云的时间,耽误一个要去杀人的人的时间,比耽误自己的生命还要难受。
“再后呢?”姬野放下酒坛,酒已经喝干,问道。
“去书院?”
“也是去杀人?”
“去取回我的东西。”
“好!”
说完这个字之后,姬野没有再说话,他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其实这个答案已经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自己的朋友到时候还能活着。
这一坛酒下去,姬野已经喝醉了,身子斜靠在旗杆下,眼神都有些迷离,他是个能喝酒的人,可是今天一坛酒下去就已经有些醉了。
醉是因为和朋友和才会有的感觉,姬野的朋友不多,列云是他的朋友,也可算是他唯一的朋友。
很多人肯定很不信,不信不行,姬野是孤独的,作为大周的世子,没有人理解他的孤独,孤独的人往往都是缺少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