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蚁部落的很长时间里,“衰蚁三剑客”都没有说话,原本勇敢善良的小黄蚁七八,忽然让人觉得阴险深沉起来,总不是一件很愉快的事。
所幸还有五六同行,这只天真无邪的蚂蚁,心里藏不住任何话。在她满怀忧虑的述说中,三蚁明白了城市虫王的故事。
那是一个有些古老的故事。
相传在城市初建的时候,这里曾经是一片森林和水场,里面生存着数以万计的动物,和数以万万计的昆虫。
那时的天空,是蓝色的;那时的河水,是碧绿的;那时的草地上,到处都是洁白的白头鹳,对,也只有那时,才有白头鹳。
这种幸福的日子,随着人类的到来完全改变了。起初,只是森林外的几间小房子,而后,人类开始砍伐树木。并在森林的旧址上开发创造着他们的乐园——仅仅只是人类的乐园。
短短几年时间里,美丽的森林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充满烟尘、污水、有毒排泄物、白色垃圾的城市,森林原本的主人,数以万计的动物无法对抗人类,他们不是被人类捕杀就是迁徙逃命。当然,迁徙的结果,也只是换一个地方送命而已。
在这片幅员广阔的大地上,似乎已没有哪一寸土地,能够容忍他们原先的主人。
昆虫们没有像动物一样离开,也许因为他们弱小的躯体无法长途迁徙,所以他们选择了抗争。
铺天盖地的昆虫大军在一年的时间里,发了疯般进攻人类城市,企图将他们赶跑。攻城战在一开始显现成效,人们惊慌失措,四散而逃,有传言说,曾经一度,人类几乎放弃了继续开发的想法。
但这仅仅只是开始,受惊后的人类疯狂反扑,剧毒药水从天而降,背着死亡包裹的白衣人到处巡游,惨杀任何能杀的昆虫。不管你是飞虫、爬虫,还是藏在地底的环节动物门,只要你出现,都是他们消灭的对象。
昆虫的进攻被遏制住了。
那些劫后余生在城市外围苟延残喘的昆虫们,在明白了人类是不可战胜的这一事实后,开始考虑其它的出路。
既然走又走不了,打又打不过,那便只有接受他,并且,试着适应他。
他们推选出一只昆虫做首领,开始约束同类的行为,任何敢对人类造成伤害的昆虫,都被视为叛族,一律处死。除了人类喜闻乐见的聚会外,比如蜻蜓交尾、蝴蝶采蜜,其它任何形式的集体行动,都被明令禁止。
在和睦的气氛持续一段时间后,人类终于停止对昆虫的打压,不再赶尽杀绝。放低姿态生存下来的昆虫们,开始把城市当作自己新的家园,在墙脚边、屋瓦上、污水中、草坪里,战战兢兢、躲躲藏藏延续着生命。
而那只被虫群推选出来的首领,就成了城市中最有权力的虫王,他监督所有昆虫的行为,以免冒犯人类的举动再次出现,给虫族引来灭顶之灾。权力的过度集中,导致了一个非常严重的问题,就是城市虫王的产生,从推选变成了世袭,而且几乎每一代,都是暴君。
现在的城市虫王,已经是第八代了。
五六说到这,偷偷瞄了哥哥一眼,对她来说,找这种暴君申诉,还不如去和苍蝇队长硬拼硬打。
大大明白她的心思,劝道:“五六妹子,你不要怕,既然城市虫王要管理整个城市的昆虫,那他就算不公正,也不会太偏心。苍蝇队长摆明了狐假虎威有损他的声誉,他应该会重视的。”
小五也道:“对,我们把事情闹大,虫王即便不惩罚苍蝇,苍蝇也不敢再为难你们了。这就是舆论的力量。”
阿三:“实在不行的话,就让老大去和他讲道理,用老大没道理的道理,逼得他听道理。”
大大瞪了这只二傻一眼,问一旁的七八:“小七八,这次去找城市虫王,你有什么计策没有?”
七八闷着头只顾往前走,一句话也不说。
大大碰了个软钉子,也不再说话。大约爬了百十米,众蚁来到一座高楼前,七八仰首上望,说:“到了。”
阿三“咦”了一声,道:“小七八,你好像带我们回来了嘛,这里不是跳蛛白屁下车的地方吗?”
七八道:“是啊!这里是市府,整个城市里最有权力的人类办公的地方,也是城市虫王的居所。”
阿三啧啧称赞:“娘的,不愧是当领导的,住都要住在同一个地方。城市虫王住在哪一层?这么大的房子,要找的话,我估计得花半年时间。”
七八道:“他住在屋顶的阁楼上,那里很少有人走动。白蚁哥哥,麻烦你带我们上去了。”
小五说:“好。”变幻了蚁皇形态,载几只蚂蚁上背,朝高楼的楼顶飞去。
来到楼顶,就见屋瓦之上,到处都是昆虫的影子。他们均手拿大包小包,排队从一张瓦片的缝隙里钻进去。而在屋顶的另一边,停落着几十只大型飞虫,有蚱蜢,有蝴蝶,还有一只超大的金腹巨蚊。
阿三很是好奇,道:“小七八,屋顶上怎么有这么多虫子?瞧他们的样子,好像赶集一样。还有那些飞虫是干什么的,趴在那里动也不动,诈尸呢!”
七八解释道:“今天是城市虫王的生日,那些拎包的虫虫都是城市的管理者,来给他送礼的。而那些趴着不动的飞虫,则是他们的坐骑,负责接送他们的。”
“娘的!”阿三骂了一声,“都说城市里当领导的派头大,上下班有专车,果然不错。那只大蚊子是谁的车?连坐骑都这么与众不同,这个家伙肯定是很有来头。”
七八目中闪过一丝恨意:“那是苍蝇队长的坐骑,看来他早就来了。”
小五道:“小七八,我看我们还是回去吧!那张瓦片入口处有卫兵守着,官虫都要拿出请柬才能进去。我们小老百姓,没权没钱,他们不让进啊!”
七八道:“白蚁哥哥,你只管停下去就是了。进去的事情,我会搞定的。”
小五无奈,只得降下身躯,停在了入口旁边。果然几只虎头蜂守卫一见他们,马上上来问话:“喂,你们哪来的?这里不让停车,把飞虫赶到那边去。”
小五身子一抖,变回了小白蚂蚁。七八陪笑道:“几位大哥,今天是城市虫王的寿辰,我们是来送礼的,你们行行方便,让我们进去吧!”
“原来是来送礼的。”领头的虎头蜂知道今天来的都是城市里的掌权昆虫,也不敢太过嚣张,道:“既然是来送礼的,那把请柬给我看看吧!”
七八笑道:“这个……我的请柬忘在家里了,现在回去拿也来不及,求几位大哥通融通融。”
“没请柬你给虫王送什么礼?”虎头蜂翻脸比翻书还快,“快走,快走,再在这里啰嗦纠缠,我就叫兄弟们动手了。”
“别,别,虎头蜂大哥,其实我送礼是送礼,但不是给虫王送礼。”七八说着话从身上摸了块蜜糖递过去,“我是来给你送礼的,你在外面警戒吃苦,受凉喝风,也应该收点礼物。这块蜜糖是压缩的精品,拿回家放在水盆里溶一溶,能吃好几天呢!”
虎头蜂很明显没有享受过收礼的快乐,接过蜜糖块,乐得嘴也合不拢了。却又眉头一皱,说:“这礼我不能收,你没有请柬,我是说什么也不能让你们进去的。”
七八微微一笑,低声道:“虎头蜂大哥,实不相瞒,我父亲是家蚁部落的公爵,他前段时间死了,按照我们部落的习俗,将由我接任公爵一职了。你也知道,城市任何虫族官职的任命,都要交由虫王审批,我这次来,就是想看一看虫王的风采,以便能对症下药,想出好一点的法子贿赂他。”
虎头蜂点了点头:“原来你是来打关系的,也罢,看在你是第一只给我送礼的昆虫份上,我就让你进去。不过你要低调一点,别太招摇了。还有,只能你一只蚂蚁进去,另外的这几只,在外面等吧!”
阿三甚是不服:“凭什么他能进去我们不能进去?我们是一起来的,要进去全部进去,否则我到城市虫王那里去告你,说你收受贿赂,还骂他是老妖精,老变态。”
虎头蜂大怒,一抬腿将阿三踢出去半米远,喝道:“死蚂蚁,你敢威胁我?老子长这么大,最恨人家威胁我。城市虫王怎么啦?老子是他花重金从城外请来的保安主任,又不是他土生土长的奴才手下,你以为我会怕他?再胡言乱语的,老子一只蚂蚁都不让你们进。”
七八大惊,忙做了个要阿三噤声的动作,弯腰从瓦片缝隙中钻进去。阿三在人家的地盘上,受了一腿也不敢反击,坐在地上叽里呱啦只是乱骂。
小五轻声道:“老大,现在怎么办?要不要我动手打翻他们,然后硬闯进去?”
大大摇头:“这里是城市虫王的住所,肯定不止这几只虎头蜂守卫,我们一来不见得打得过,二来事情闹大了,对里面的小七八不利。”
五六大急:“那怎么办?我们就坐在外面傻等吗?苍蝇队长狡猾无比,若编个理由诬陷哥哥,哥哥要吃大亏的。”
三蚁知她说得不错,怎奈那只保安主任被阿三威胁以后,软硬不吃,水火不浸,任凭大大耍破嘴皮,也不让他们进去,反将他们赶到排水的挑檐天沟里。就在众蚁急得抓耳挠腮,准备动手硬闯,房顶上突啪啪啪跳上来几只跳蛛,他们似是这里的常客,也不问话,径直往瓦片入口处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