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过份了!”红蚁阿三再也看不下去,低吼着要冲上去揍那只蛐蛐。两位兄弟一个搂肩,一个捂嘴,按住他将要钻出枯叶的身躯。大大道:“阿三,你不要冲动,瞅准了机会再打,免得白白丧失出其不意的先机。臭虫老伯的后背硬得很,挨几下打,不会有事的。”
教导完不成器的手下,蛐蛐目光一转,望向西山众虫,微笑道:“还有谁对离开西山丛林有意见?”
众虫目睹臭虫被几只一边道歉一边狂殴的笑脸蝈蝈揍到奄奄一息的情景,早吓得集体发抖,哪还敢开口说话。
蛐蛐连问三遍,见始终没有昆虫接口,不由笑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就下山去吧!天亮之后,世上再也没有西山丛林这个地方了。”
“我有意见。”虫群中,一只苗条的女黑蚁缓缓起身,她的怀里,还抱着一只熟睡的小蚂蚁。
从落叶的缝隙里向外张望,白剑客小五惊道:“是小叶,这傻丫头,现在起来当出头鸟做什么?”
蛐蛐微微皱眉,道:“你这只蚂蚁好眼熟……哦,我想起来了,刚刚就是你在山腰处,指挥大头土蚁反抗我们蝈家帮的吧!呵呵,想不到你小小年纪,胆量倒不小。说吧,你有什么意见?”
小叶迈步上前,丝毫无惧蝈家帮帮主笑脸中隐藏的怒火。她的眼神略有凄然之意,道:“这个伤心的地方,我其实片刻也不想再呆了。可如果有一天我走了,我希望是我自己选择了离开,而不是被别的虫虫逼走的。”她回望目带关切的乡亲们一眼,一字字道:“因为这是我的家,我从小长大的地方,谁也不能逼我离开我的家!”
“好,好。”一阵清脆的掌声响起,蛐蛐率先鼓起了掌,“好感人的演说啊!‘谁也不能逼我离开我的家’,这句话实在是太有内涵太经典了。小的们,你们还愣着干什么?这种为了家园不惜挺身反抗我们的行为,难道还不值得称赞吗?”
四下的蝈蝈很显然跟不上老大的思维,直到他严厉的目光横扫过来,才忙不迭地鼓起掌来:“好蚂蚁,说得太好了。”“有情有义,请受我一拜。”“我今天才知道,什么叫做伟大的思想。女蚂蚁,你收不收徒弟,收我就拜师了。”
“唉……”怂恿手下们鼓掌称赞,蛐蛐帮主却一声长叹:“女蚂蚁,你真给我出了道难题,你不肯离开西山丛林,我却不忍心打像你这样的女生,怎么办?该怎么办?”
他像是真的不知该怎么办才好,不停捶打自己的额头,满脸都是痛苦之色,突然间“哈”一声大笑,道:“有了,有了,你不肯离开西山丛林,我又不忍心打你,那就干脆把你杀了,葬在这西山山顶。既成全了你,又不用为难我。小的们,动手!”
几只蝈蝈抡起兵刃,朝小叶身上砍去。到了半途,又齐齐一停。蛐蛐怒道:“为什么停下了,人家望眼欲穿地想做烈女,你们怎么就不能快一点呢!”
几只蝈蝈颤声道:“老大,这女蚂蚁怀里抱着一只小蚂蚁,我们……我们下不了手。”
“你们到底是怎么想的?”蛐蛐恼怒之极,冲上来对几个手下拳打脚踢,状如癫狂,“人家这么小的孩子,难道你们还想抢下来殴打他吗?你们有没有廉耻?有没有良心……”
几只蝈蝈左躲右跳,却始终避不过帮主老大疾如闪电的身手,只得惨叫道:“老大饶命,我们不想殴打他,我们不想殴打他……”
“既然不想殴打他……”蛐蛐一个后跃,身子已在数尺之外,脸上带着悲痛的神情,哽咽道:“那就让他在睡梦中平静地走吧!别等他醒了,会痛的……”
几只蝈蝈算是彻底被神经兮兮的老大逼疯了,举起手中的利刃,嚎叫着向小叶劈去。
“住手!”枯黄的落叶被顶飞一旁,这次站起的是黑蚁老大。“受不了了,受不了了,你只神经病蛐蛐,连个小孩也不放过,老子这么友善的蚂蚁,都被你气得七窍生烟了!天火之源,雷电之母……”
两条雄壮的电龙咆哮着朝小叶身前几只蝈蝈冲去,将他们轰入暗夜之中。大大喝道:“白剑客何在!擒贼先擒王,剩下的蝈蝈,交给我和阿三应付。”说罢一声大叫,率先朝蝈家帮的喽啰们杀去。
小五亲眼看着心爱的蚂蚁受欺,早憋了一肚子怒气,听得老大发令,忙变身蚁皇形态,宝剑疾若流星,飞斩蛐蛐头顶。
蛐蛐冷冷一哼,双腿后蹬,不退反进,一脚直踹小五胸膛。速度之快,令场中众虫瞠目结舌。小五眼中厉芒闪过,飞斩的宝剑并不收回,只将左手挡在胸前。他打定主意,拼着受蛐蛐一脚,也要斩中他的头颅。
“啪”的一声,小五倒飞而回,砸断一朵喇叭花的花蕾。蛐蛐头顶上一条白痕凸现,小五集蚁皇神力的一剑,竟只留下了这无关痛痒的一缕痕迹。
蛐蛐一个弹跃,来到挣扎爬起的小五身前,双腿如风车轮转,接连踹在他的胸膛上,将他的身子深深印在一棵白杨树的树干里。拾起掉在地上的蚁皇宝剑,蝈家帮帮主呵呵呵笑了起来:“蚁皇宝剑?若是你的前身来此,我当有三分顾忌,可惜你初得神通,能施展的法力十不过三,我又何惧之有?”
红蚁阿三见形势不妙,高叫道:“老大你先顶着,我去出恭了再来打。”返身逃入漆黑的夜中,气得大大连声喝骂。
蛐蛐手掌一挥,几名手下拖出深陷树中的白蚁小五,使绳索绑紧了。大大瞧见他的身手,知道此时反抗已是无益,任由蝈蝈们绑住自己,微笑道:“蛐蛐先生,恭喜你,终于得到圣水了。”
蛐蛐皱起眉头,道:“你知道圣水藏在哪里?”
“当然知道,”大大笑道,“这圣水本来就是蚁皇宫三长老送给新生蚁皇的礼物,被我埋在了西山山顶上。蛐蛐先生,你以为砍光山上的树木就能找到圣水了么?大错特错矣,我藏圣水的地方极其隐密,就是你们蝈家帮全体成员不吃不喝找上十天十夜,也未必能找到。”
“既然这样,我们来做个交易好不好?”蛐蛐又恢复了他和蔼的表情,“你说出圣水的下落,我放过西山的虫虫,大家各取所需,皆大欢喜。”
“你当我傻啊!”一见对方的脸上堆起笑容,大大马上又不笑了,哼着道:“我一告诉你圣水的下落,你转头就把我们宰了灭口。小蛐蛐,哥好歹也在江湖上混过几年,你这点伎俩,骗不了我的。”
“我没当你傻,真的,我没当你傻。”蛐蛐一脸诚恳,忽地回身一脚,踢在一只青虫肚子上,登时将他肚子踢穿。
大大怒道:“死蛐蛐,有种就来打我,欺负别的虫虫算什么本事?”
“我没欺负别的虫虫啊!”蛐蛐委屈得眼泪也要流下来了,“我只是杀了他们,怎么能算欺负呢?”双腿接连反踢,一口气连毙十几只昆虫。
大大无可奈何,只得道:“好啦,好啦!我告诉你便是了,圣水藏在……”
“我不要听,我不要听。”蛐蛐捂住耳朵,脚下丝毫不停,又再踢死十来只虫虫,这才缓步走到大大身前,柔声道:“蚂蚁先生,你刚刚说什么啊?我没有听清楚。”
大大只觉一阵心力交瘁,面对这么只神经质兼杀虫狂的蛐蛐,他实在是一点办法也没有了,垂头丧气地道:“圣水就藏在大桃树下的树洞里,你自己去找吧!”
“老大,”遍体鳞伤的小五低声道,“不能告诉他啊!他得到圣水成了仙虫,全天下的虫虫都要遭殃的。”
“小蚁皇,”蛐蛐抚摸起小五的触角来,动作轻柔妩媚,“今天晚上,你数这句话说得最有道理。不过你放心,我得到圣水后,第一个就宰了你,全天下虫虫遭殃的情景,你是永远也不会看到的。”
他说着双腿一弹,落在桃树之下,定晴望去,果见树干上有一个半厘米左右的树洞。他狂喜之下,忙将手臂伸进树洞,因为树洞太深,他的手臂触不到底,于是抽出手臂,将长长的后腿伸了进去,要勾出里面的圣水。
所有的虫虫全屏住呼吸,看着他伸入树洞的后腿。良久良久,蛐蛐激动的脸庞平静下来,取而代之的一种错愕的表情。他将另一条后腿抵在树干上,似要运劲弹起。
树洞内,红蚁阿三沉闷的声音响起:“樱子大嫂,你倒是快点啊!这只蛐蛐力气大得很,我快要拉不住他的脚啦……”
一滴浑浊的液体,从桃树上流淌下来,落在蛐蛐紧贴树干的躯体上。液体粘稠已极,很快包裹住他蓄势待发的身子。紧接着两滴……三滴……无数的粘液雨点般落在蛐蛐身上,将他牢牢吸附在桃树的树干上。
树洞上的一个枝丫里,红蚁阿三潇洒的身影露了出来,他左盼右顾,神情豪迈,大笑道:“小蛐蛐,纵然你金钟罩蟀王腿的功夫惊天动地,又如何是我们衰蚁三剑客的对手?我樱子大嫂用水系法术调和过的桃树粘汁,滋味不好受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