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鸟齐飞,鸡群争鸣,数不尽的燕莺鹊雀、鸡鸭鹅鸽从黑暗中冒出来,铁嘴与钢爪构成的杀虫大阵,让所有的昆虫齐齐一惊。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只红冠大公鸡越众而出,喔喔喔三声叫,瞧模样似是禽鸟的首领。他拍动彩色的翅膀,一阵狂风朝虫群卷来,厉声道:“卑微的昆虫,竟敢威胁人类,你们也不称称自己的份量?上次被你们捡了一条虫命,这次,可没这么好运了。”
大大笑意盈然,似乎一点也没意识到虫群陷入重围,叹道:“真是一群傻瓜,论伤害,人类对你们甚至比对我们还要大。杀鸡取卵,杀鸡儆猴,杀鸡焉用牛刀,鸡犬不留,牛鼎烹鸡,味如鸡肋,只鸡絮酒,哪一个成语不是吃你们蔑视你们的?可笑你们天生奴才,不但不知道反抗,反而助桀为虐,真让老子起一身鸡皮疙瘩。”
“不管人类怎么对待我们,”大公鸡哼道,“我们投靠人类的战略,却是绝对正确的。试想一下,地球上还有哪一种禽类,有我们家禽这般兴旺?这般不愁衣食?你们想破坏我们的好日子,就是我们的敌人。”又再喔喔喔三声叫,满天飞鸟,满地鸡鸭一起合围,准备享受虫宴大餐。
大大丝毫不惧,仰首望天,大喝:“蝗字辈的,把网撒下来,今天,老子要让他们鸡飞蛋打。”
云空之上,几十万只蝗虫蚱蜢提着一张铺天盖地的加厚型蛛网从天而降,将乱石坡方圆数里之地尽都笼罩。这张蛛网显然经过特殊加工,不但极坚极韧,而且黑云密布,寒气逼人,飞鸟一撞上去,无不负痛坠下。大大哈哈笑道:“奶奶的,老子让几万只蜘蛛日夜赶造,又请松墨天牛、冰蜻大公子、蚁狮盟主、红剑客阿三等虫界精英用法力加持过,你们想出去,下辈子吧!”
阿三喜道:“老大,你将我和老松墨、冰蜻大公子、蚁狮盟主相提并论,是不是在你眼中,我的法力,已经和他们不相上下了?”
大大哼道:“你想得倒美!你用云系法术将松材线虫炼化到蜘蛛网上,立了点小功,我才把你拎出来的。否则凭你这三脚猫的功夫,怎么能和冰蜻大公子相提并论?”气得阿三大嚷:“什么叫三脚猫的功夫?老大你小肚鸡肠,见不得人家鸡犬升天。”
乱石坡上矮树众多,蛛网罩在树木上,禽鸟们倒还有活动的空间。红冠大公鸡咬牙道:“黑蚂蚁,我们出不去,你们就出得去吗?大家同在蛛网下,且瞧是谁先死?”鸡鸟群情激愤,纷纷摆出一副同归于尽的绝杀架势。
大大故作惊讶:“啊,忘了我们还在网里,这下完蛋啦!”笑呵呵地说:“人家都说呆若木鸡,这句话,果然是一点也不错的。若没准备好退路,老子下什么网?你真当我有破釜沉舟的勇气啊!”乱石堆下,一条条蚯蚓钻出头来,向昆虫打起招呼:“在这里,快来,快来。”
杂乱的石头下空间极小,昆虫能够钻入,鸡鸟却无法进入。一时间,虫群入石,鸟禽狂跳。大大在曲星儿的带领下爬过蚯蚓军团挖出的地道时,蛛网下面的虫类天敌,却只有狂啄地面,发泄着心中的不甘。
……
城市,朝阳升起。
今天,注定城市人类难以忘怀的一天。就在昨天晚上,黑云遮月,夜空无星,数以百万计的萤火虫,却在黑暗的城市上空翩翩起舞,连成了一句人类如此认知的话:明天,我们将攻占你们的城市。
那悬浮天际、经久不衰、清晰可辨的字眼,已让人类意识到:这不是一场恶作剧,更不是一场意外,而是一场宣战。
一场昆虫对人类的宣战。
早在公路毁坏,昆虫围城的时候,大部分人类,就因为恐惧离开了城市。围城的昆虫倒也奇怪,他们对前来洒药或者修路的人类狂追滥打,一副不共戴天的样子。对离去的人类,不但秋毫无犯,沿途蜜蜂展翅,蝴蝶飞舞,倒像欢送一般。
所以此时的城市,已迥异往日的生机勃勃,一种死气沉沉的气息,弥漫在城市各个角落。
市府,屋顶。
这座城市最高的建筑,已被掀去了屋瓦,当作瞭望敌情的哨台。城市市长心怀忐忑地站在上面,他的身后,跟着一大群市府的高官。
“你说,它们会来么?”市长低声问身后的人。
“谁?谁会来?”还沉思在昨夜的满天萤火中,秘书一愣。
“昆虫啊,那些下战书的昆虫,那些我们原以为很渺小的生物。”市长一声感叹。
秘书脸上有难得的肯定:“会来的,他们会来的。”他又加了一句:“一定会来的。”
“市长先生。”市府高官中,一个矮矮胖胖的人走上前来,他不像别的人类那样惊恐,反而有些不以为意的神情,微笑道:“您别担心,我们已经做足了准备,那些不自量力的昆虫不来则已,若来嘛,正好一网打尽。以后山水宁静,我们再也看不到恶心的虫类了。”
“做足了准备?你们做了什么准备?”市长的声音有些恚怒,目光厌恶地扫了胖子一眼。这个混账环保局局长,还敢站出来说话?以前太平无事,不觉得他的工作有多渎职,这些天为了了解虫患,仔细查了查,才知道所谓的环保局,只是城市的一个摆设罢了。将难以处理的工业废水挖坑掩埋,十几年不闻不问;任由制造企业向江河中排放污水;成片成片的森林以城市为中心四面砍伐;还有白色污染;还有超标农药;还有……城市市长越想越怒,握紧拳头差点没揍过去。
矮胖子却没发觉上司的怒意,笑微微地说:“我们准备了十几架次的喷药飞机,一千多名穿防护服的灭虫专家也在赶来的路上。市府里,我们安排了几十把喷火枪和几百把经过改装的霰弹枪,以及一些瓦斯毒气。新发明的声波武器也已准备就绪。而且……”他脸上带着奸滑的表情:“我们还有一件终极武器,到了关键时刻,足以让小昆虫们灰飞烟灭。”
瞧着他得意洋洋的样子,城市市长只觉说不出的厌烦。作为城市最高领导者,他也不便在这危急关头反驳什么,对秘书说:“打电话给邻近的城市求援了吗?”
“打过了。”秘书嗫嚅着,“不过……他们都说抽不出人手,邻近的几个城市,也有不同程度的虫患,他们的除虫专家,都忙得不可开交。”
“如果这些昆虫真的有智慧,那么邻近几个城市的虫患,极有可能是他们釜底抽薪的计策。”市长轻叹,“我们遇上了一个非常恐怖的对手。”
“还有一件事……”秘书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什么事都直说吧!”市长道,“反正现在的情况,多一两件坏消息,也没什么不能接受的。”
“我们从城市外调来的大批鸡鸟,已经找到了。”秘书说,“它们被一张巨大的蛛网罩在我们放暗夜之母的地方,因为自相残杀,它们……它们已经大多负伤,指望不上了。”
“这么说来,这次的人虫大战,我们只能依靠自己去解决了。”市长目望远山,阳光明媚的天空,忽然升起了一朵乌云。
不,是一片乌云,也不,是一天乌云。乌云遮天蔽日,蚕食着天空中的光明,那一阵遥远的嗡嗡声,让每一个城市人类都毛骨悚然。
“来了?”城市市长说。
“来了!”秘书说。
“来了,来了,来了……”市府下面,舍不得离开城市或者无处可去的市民聚集一起,都在重复着这两个字。
乌云越飘越近,在城市上空积成厚厚的云墙。城市中的人类这时已看清,那是数以千万计的蝗虫、蚱蜢、蜻蜓、蝴蝶、飞蛾,他们像一只巨大的拼装怪兽,盘旋空中,随时准备择人而噬。
而城市的地面上,一阵由沙沙声组成的恐怖声响延绵而来,蚂蚁、蜘蛛、蟑螂、蝎子、毛虫等爬虫集成虫海,流淌在各个街角。市府前方,更是“咔啦”一声,裂开一条两三米宽的裂缝,密密麻麻的蚯蚓钻出头来,惹得城市人类鸡皮疙瘩爬满身。
市府之上,城市市长脸色阴沉,冷冷道:“战斗已经打响,我们的士兵和武器呢?他们在哪?”
身后的高官如梦初醒,纷纷拿起手机打电话,各自下达战斗指令。大约过了十来分钟,轰隆隆的声音从虫群上空响起,几架飞机掠过云天,细雨般的液体纷纷扬扬,洒在虫云之上。
在人类期待的目光中,昆虫们好像雨打的树叶,不断飘落下来。在加大药量的毒水侵袭下,昆虫依然脆弱得不堪一击。
“有效果,有效果。”和市府下面的普通民众一样,市府屋顶上的官员们也欢呼起来,原本悬在半空的一颗心,总算和昆虫一起,飘落了下来。
然而他们欢呼的时间还没超过十秒,就被更大的惊愕代替。虫群上空,一股奇异的力量穿透云天,飞机洒下的药水,在接触昆虫的前一瞬,就已经冻结成冰。宛如一场夏日的冰珠,砸在坚硬的城市建筑上,敲奏出诡异的乐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