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半个月前雷震在最厌倦的时候离开幻影兵团——当然,幻影兵团是个可怕江湖,是个不可推出的江湖,但是,“被架空”和“厌倦”是一个蛮好的借口,在没有撕破脸皮的情况下,雷震离开,也许双方都可以“忘掉那些不快”,雷震完全可以从此自由自在地过自己的生活、光明正大地做自己的事业,就算以后要积蓄力量与影子兵团对着干,也不至于受到封锁一切后路追杀的待遇。
但是,那是不可能的。雷震有自己的心智和底线。雷震不可能不怀疑田家强所说的“老三”就是自己的爷爷,在听到可能与爷爷相关的一些事情之后,雷震不可能就这么离开。在最近的半个月里,雷震在调查研究分析总结田家强、麦田、高柏飞等人的基础上,在搜集夏永昌数十年来的言行举动的基础上,集中精力要透彻地把夏永昌以及夏永昌所代表的公子会西北局、幻影兵团、公子会看透。以雷震目前的资本资历阅历,是不可能看透的,不但不可能看透,你去看了,你看着深渊,深渊也看着你。你看到了一些难以解释的不寻常的现象,你将触怒那些难以解释的不寻常现象背后的人,许多事情你不必知道太多,但是你知道的太多了。
关于雷震知道的太多的是什么,这什么,并非雷震知道了原来阴谋害死公王三弟子的人并不是公王六弟子谭思而是公王大弟子的贴身秘书、公王二弟子的嫡传门生夏永昌以及公王二弟子的关门门徒田家强,对旧日恩怨缺乏了解,对斗争历史缺乏了解的雷震,远远还没有达到可以知道这一层秘史的基本资格和必要条件。这什么,不是基于过去的,而是基于现在的,不是出于爷爷的,而是发自自身的。这什么,可以概括为,雷震对田家强的话的最终理解为——西昌公子夏永昌,在田家强的心目中,是继爷爷雷鸣之后的一位伟大的“建构大师”,他的目的,终究是把“老三”门人和“老六”门人不当自己人,终究是不但不缓和而且激化“老三”门人和“老六”门人的矛盾,终究是为了把“老三”和“老六”的所有力量吸收为己有,终究是笑在最后,终究是把雷震当工具用。——难道不是吗?公子会西北局人才济济,幻影兵团层出不穷,在夏永昌眼里,雷震难道不是一个小角色吗?这样一个小角色,难道有可能一步登天而不是被玩弄于其股掌之间被当做傻子来玩吗?
夏永昌在元宵节期间说要让雷震接班,这件事,决不是真的!没错,夏永昌绝不是因为雷震做得不够好而架空雷震从此不再提接班人的事,夏永昌其实从来都没有真心地想过要让雷震接班!
但是,元宵节期间,夏永昌却的确这么说了!
那么,这就是这个所谓“建构大师”的纯粹的谎言!
太令人气愤了!
君无戏言,一个机构的重要人物,必须对所说的话负责,关于特别重要的事情所说的话,必须非常认真地负责。但是,夏永昌说的关于让雷震接班的话,是非常不负责任的谎言。夏永昌不是一个随便的人,他既然如此道貌岸然地说出如此无耻的谎言,那么这个谎言的背后,一定是一个可耻的阴谋。
这个阴谋,无外乎其实只不过就是雷震被当工具用了呗,但是雷震不这么看,雷震认为那不仅是事关自己的面子,而且是事关爷爷的面子。不仅事关爷爷面子,而且事关爷爷旧部以及自己未来的事业。不仅事关自己人的事业,就公子会这么一个让自己不再喜欢也不再相信的组织而言,如果代表着伟大爷爷雷鸣的雷震这么容易就被耍了,那么雷震简直无颜面对自己的伟大爷爷,雷震可是在爷爷的遗像面前发过誓的啊,一是要为爷爷报仇,二是要做有用的人,如果不能亲手具体地为爷爷彻底报仇,那么做一个有用的人也等于光宗耀祖为爷爷报了仇,既然身在公子会,那么做一个有用的人的具体含义,就是体现展现自己的价值,消除公子会那些阴暗的东西、发扬公子会那些光明的东西。这是雷震内心深处的理想,如果夏永昌不说让雷震接班,那么这个理想就只是“穷则独善其身”的做人做事的原则,但是夏永昌给了雷震一个希望,让雷震产生了“达则兼济天下”的希望,结果雷震却发现夏永昌给的这个希望其实纯粹是一个无耻的谎言,那么,这个阴谋是多么可恶,就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想,是这么想。回到起点来说,对于令人尊敬的夏永昌本人个人,雷震还有抱有好感的。可是这个人所在的这个组织,以及这个组织的某些人比如田家强,所做得一些阴暗的事情却又如此肮脏,如此隐秘,实在是难以用寻常思维来理解。雷震还曾分析认为,也许夏永昌本人不是真的“西昌公子”,而是“西昌公子”的某个发言人或代表人,也许夏永昌有苦衷、有难言之隐。可是,没有办法,没有比调查夏永昌更好地办法了,雷震必须做些什么,雷震能做的,就只能是调查夏永昌了。
通过调查夏永昌,雷震发现了一些事情的真相,同时也无可避免地激怒了夏永昌。
通过观察接触那个不允许被观察接触的局外人、那个法学博士、夏永昌的孙子夏文坚,雷震很容易地得出结论,不但夏永昌知道他的私生子夏文君的近况和现况,就连夏永昌的孙子夏文坚也知道他挚爱的“堂哥”夏文君的近况和现况。夏文坚透露的消息说,他并不担心堂哥的安全,因为爷爷说堂哥很安全,因为爷爷通过天野国军方的机密文件的翔实资料向夏文坚证明,夏文君现在真的很安全,毋庸质疑,毋庸担心。雷震之所以能从夏文坚口中刺探到这个消息,是因为夏永昌平时对雷震很好,雷震到了西北榕城“出差”,经常就是住在夏永昌家,甚至住在夏文坚自己的寓所,和夏文坚也是很谈得来的好朋友,夏永昌也并不反对他们年轻人互相来往交流。
但是,听到这个消息,雷震震怒了。夏永昌在演戏!第一次失去夏文君的消息也许是真的,但是最近这一个他因为夏文君得而复失而愁眉苦脸,居然完全绝对是装的!雷震怒不可遏地把夏文君是夏永昌私生子的秘密告诉了夏文坚,并且在夏文坚面前揭穿了夏永昌的许多面目,并且诉说了自己所知道的公子会西北局以及幻影兵团的险恶行为。夏文坚哭着和雷震激烈争辩了很久,争辩的过程中,夏文坚的许多话,反过来又印证了夏永昌就是“西昌公子”,使得雷震按捺不住好奇继续与夏文坚争辩不休,直至最后被夏文坚逐出门外。
然后,雷震就遭到了一次又一次的恐怖暗杀。要不是陆易及早提醒,雷震可能一次也躲不过。雷震在伯京的青花大学跟朱红花见面后,从此销声匿迹。有人说他意外身亡了,有人说他出国游学去了,什么说法都有。其实雷震一直留在伯京远郊,住在爷爷的一个旧交的私人山庄,深居简出,通过网线观察了解着外界的一切。雷震之所以留在伯京住在郊外而不是出国远遁,当然有他的必须的理由,其中最直接的一个原因,是他想知道夏永昌上京到底为什么和干什么。和夏文坚争辩时,夏文坚曾为了证明爷爷夏永昌的清白,脱口而出说夏永昌作为一个受人尊敬的社会经济学界的权威专家,受到国务委员会的秘密邀请,上京献计国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