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夏文君的撼哭声中,许诺和冯信把那座楼房付之一炬,绑架着夏文君上了车,准备到杀手组织的联络处去领赏。
冯信和夏文君坐在后座,许诺驾驶着小车,环绕在容山镇的盘山公路上,往榕城市奔去。山道艰难,汽车缓缓而行。
许诺一边开着车一边笑道:“教主,别怪我们心狠手辣、下手无情,万通教这个乱七八糟的组织,已经完成了它的历史使命,您也别想太多了,开山立派,做绿林山大王、武林大宗师?那实在是太可笑了,哈哈,我们不打算跟您去做什么江湖好汉!对于我们来说,您唯一剩下的价值,就是您本人,价值一千万,我和冯信,将每人得到五百万,我们会好好地利用这些资金,继续发扬您的遗志,建造一个真正强有力的组织,比如杀手组织……”
夏文君的手脚被束缚着,但是嘴巴并没有塞住。冯信原来打算把夏文君的嘴巴塞住,但是在许诺的心目中,沉默的夏文君比雄辩的夏文君更可怕,许诺给夏文君留了一张嘴,宁愿夏文君破口大骂,也不愿意感受夏文君的沉默。
夏文君并没有破口大骂,他仍然是什么话也不说,只是静静地坐在后座上,但是他的犀利眼神,如一道无形的剑气,令许诺感到如芒在背。
做贼心虚,夏文君余威尚在,冯信也不敢与夏文君对视。
“您不要太悲伤。”许诺用不停说话来减少沉默带来的心虚,“我们会查清楚是谁发出的悬赏,是谁这么恶毒。因此,您的死不会毫无意义,我们会为您报仇,为万通教报仇。我们会与杀手组织取得联系,与幕后暗杀者取得联系,然后,我们会把他们全部吃掉,在此基础上,我们会重新建立一个强大的势力,这个势力也许不再叫万通教,也许仍然叫万通教。不管它叫不叫万通教,等到我们成功的那一天,我们会祭奠您。……冯信,你说是吧?冯信,你说说话!你告诉教主,我们对教主是多么忠诚!你告诉教主,我们要怎样为万通教报血海深仇!”
许诺开着车,有些分心,有些激动,有些语无伦次。冯信知道,许诺要他说说话。于是冯信说:“教主,您也许认为,是我和许诺出卖了您。请您不要这么认为。您必须牺牲,我们也会记得您的牺牲。我们将到敌人的阵营去卧底,保留我们万通教的血脉。等到有一天,新的万通教从敌人的残骸中重生,您的在天之灵,将会感到欣慰!……”
“这是万通教唯一再造辉煌的办法。”许诺接口道,“这些天您天天召集大家开会,分析得很对,万通教已经穷途末路了!老实说,您不应该退出国家安全局,您应该为兄弟们争取到应有的待遇。万通教的许多人都是国家安全局的线人,我们都是为国家安全做过贡献的人,您应该让我们都转正成为国家正式干部,让我们转业到地方,好好地参加国家的建设工作!是的,您退出了国家安全局,您退得很轻松,但是您太自私了!您没有为兄弟们争取到应有的待遇,没有为兄弟们争取到应有的社会地位,眼睁睁看着兄弟们成为社会上的受人歧视的无业游民、乱民、暴民,却仍然执迷不悟,毫不悔改,说什么要带领大家上山去创立什么江湖门派。会议上,大家不会当面说您,但是其实没有人赞同你的想法。这就是您的错误,是您让万通教走向穷途末路!你没有资格继续领导万通教!……”
许诺越说越愤怒,冯信打断许诺对夏文君的斥责,缓和了一下气氛,柔声说:“教主,请原谅我们的直言,您已经不再适合领导万通教走向新的明天。我们不会去做作什么山大王,不会跑到什么荒山野岭上去YY臆想幻想空想,我们要继续战斗,要潜伏到敌人中去战斗,要到大都市去战斗,要为我们万通教的辉煌明天战斗。一分耕耘一分收获,我们不愿意跑到荒山野岭上去YY臆想幻想空想,我们要通过最勤奋的劳动、最拼搏的战斗、最精英的智慧,去为我们新的万通教赢得更多的财富、创造更多的价值……”
“也许你们是对的,我错了。”夏文君终于开口说话了,“万通教树大招风,引起群起而攻之,受伤害的是我们的广大兄弟,我应该为此负责任。万通教树大招风,继续存在下去,只会让兄弟们成为众矢之的。你们做得很好,做得对,你们的想法符合姚德宗《零整论》的思想。你们把我送给敌人,才有可能得到敌人的信任,你们才能潜伏到敌人中去,在敌人的阵营里建立属于你们的地下党,慢慢培植培养属于你们的势力,聚拢兄弟人脉,聚敛资源财富,然后开始在这个社会中的各大势力的狭缝中游击发展壮大,成为一个新的强有力的势力。既然你们都认为战斗是强者的生活,那么你们应该继续深入研究一些强者法则。当然,在这个社会上,你们仍将长期扮演弱者的角色,所以你们应该更多地研究‘弱者的强者法则’——也有人称之为‘强者不败法则’,这个法则就是‘游击战’。上古就有‘游击战’这一法则的研究,相传黄帝风后撰写的《握奇经》,就曾说‘游军之行,乍动乍静,避实击虚,视赢挠盛,结陈趋地,断绕四经’……”
“夏文君,你以为你还是高高在上的狗屁教主吗?”许诺被夏文君咬文嚼字的长篇大论说得心烦意乱,忍不住怒骂道,“什么狗屁道理!闭上你的狗嘴吧!”
“是的,古典典籍的道理太难懂了。姚德宗的思想深入浅出,通俗易懂。你可以多读读姚德宗的《零整论》和《水舟论》。”夏文君并没有闭嘴,而是拍着冯信的大腿微笑道,“姚德宗在《零整论》和《水舟论》里都提到过‘游击战’,《零整论》是从‘化整为零’的角度来研究‘游击战’的精粹,《水舟论》是从‘人民浪潮’的角度来研究‘游击战’的精粹。当然,你也可以进一步去学习研究《矛盾论》,这三论你都读明白了,你就会发现‘游击战’实在是做人做事永远立于不败之地的道理……”
之所以许诺会发怒而冯信没有发怒,不是因为冯信的修养比许诺好,而是因为许诺没有看夏文君的眼神,而冯信不知不觉中一边入神地看着夏文君的眼睛一边入神地倾听夏文君的话。
冯信甚至不时点点头,表示同意和鼓励夏文君的说话。
但是,冯信突然感到万分恐惧,因为他突然发现了一个大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