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培训班最后一堂课出来的那一刻,培训导师的咏叹之禅,就已经让田博光的某种想法初步成型。这种想法就是做个与世无争的隐士,无争叱咤于喋血江湖,但求苟活于虚幻乱世。
从培训班出来,已经三个多月。这三个多月,田博光走过了太多艰难坎坷的心路历程。他读了很多佛家、道家、儒家的书,有讲因果报应、因缘循环的轮回之书,也有讲仁义礼智信和道法自然的现世之书。
现在,走在这条阴暗的窄巷,田博光的内心越来越光明。他明白了,做一个隐于市的相士的决定,才是他最好的选择。
他加快脚步,想尽快走出这条窄巷。
然而,他永远也走不出这条曲折不平的窄巷了。因为就在此时,从他的后面冲上一个人,让一把锋利的刀从他的后背捅进,从他的前腹穿出,让他倒下,让他看见他的血流成小河,流淌在窄巷地板的青砖缝里。
田博光至死也不知道,如果他没有去见老大龙非凡,他就可以不用死得这么冤枉。他不知道,他的老大龙非凡,也已经死去。他不能如约与老三一起吃牛腩粉了,但是他可以和他的老大在另一个世界一起吃晚饭。
他的老大不该去找马公吃晚饭。
马公在凯旋大酒店顶楼的3号贵宾套房里,等了很久,还没等到姜珊,龙非凡却上来了,龙非凡向他请安后,想请他吃晚饭。
就在这个时候,姜珊在一个中年矮胖男人的恭让下进来了。
“马彼得?!”姜珊喊道,脸上露出怪异的表情。
“姜小姐。”马彼得翘着二郎腿,抽着雪茄,坐在贵宾套房的一张宽厚沙发上,笑道,“我们已经很久没有见面了。”
姜珊欲转身离去,马彼得的站在门口守卫的两个保镖立刻把门关上。
“艾总,你是怎么回事!”姜珊愤怒地对带着她进来的中年男人说,“谁叫你带这个人来这里?”
这个艾总,正是营城国营船厂的副总艾世武。艾世武没有说什么,低着头往客厅中间走去,走进客厅中间站着的三个高大威猛的黑衣保镖的阵容里,试图用人墙挡住姜珊的锋利视线。
“有话好好说。”马彼得笑道,“如果非要问是谁叫他带我来这里,这个‘谁’,就是我。但是我并不需要谁带我来这里,因为我已经是这里的主人,我想来,就来,我想走,就走。”
“你的神经还是没有恢复正常。”姜珊说。
马彼得站起来,在客厅里踱了几步,双手一摊,笑道:“我说话是算话的。我说过我的就是我的,你的也是我的。现在我做到了。我也说过世界是你的也是我的,但归根结蒂是我的。这个世界很小,小到它可以特指这间酒店。现在,这间酒店已经是我的。你手里的那些账户上的钱,也已经划到我手里的卡的账上。你的那些人,也已经变成我的人。而你!你本人,也马上就要变成我的人!这里有电脑,你可以查一查账。这里有电话,你也可以打电话给你的总经理,哦,应该是我的总经理了。你可以问问他,我说话算不算话。”
姜珊没有说话。
没有人说话。
所以马彼得只好找个人来说说话。
马彼得说:“艾总,是你带她来见我的,你为什么不介绍介绍她是谁?也是你带我来见她的,你为什么不介绍介绍我的来意?为什么?!!”马彼得突然从茶几上拿起玻璃烟灰缸,狠狠地砸在地上,纵然砸的是地毯,也砸碎裂了。
虽然砸出的声音并不清脆,但是依然把艾世武和龙非凡吓了一大跳。
艾世武只好站出来一点,勉强鼓起勇气,小声说:“这是营城市姜副市长,这是大公会长州全权代表马特使。马特使此行是要告诉姜副市长,你挂在三十多个人身份上的七千多万不明来历资产,已经全部被大公会没收,这些资产将纳入大公会基金,用于社会基础基金社会的建设。”说完,他从他的公文包中取出厚厚一叠资料,上前递给姜珊。
姜珊站在原处,花了半个多小时,默默地看完了那些资料,发现这些资料记录的事项比她自己的私人私密账本还要详细。毫无疑问,一切都已经在马彼得的掌控之中。姜珊惨笑一声,道:“艾总,这段时间我一直觉得有些不对劲,没想到原来一切都是你在搞鬼。”
“不是他在搞鬼,他一个人搞不了鬼,他对你的了解只不过是九牛一毛,但是他很配合。是你们的制度出了问题,搞出了鬼。只要有实力、有资本,谁都可以收买你的人,让你的那些关键人物都可以背叛你。你也一样,你收受大量不明财产,同样背叛了你的会所、你的政府,背叛了你的人民和你的领导。”马彼得说,“如果你可以理解和谅解你自己,那么你就可以理解和谅解我们可爱的艾总。”
“我不知道你是用怎样卑劣的手法,在我不觉不觉的情况下,收买了我的人,转移了我的资产。但是我要告诉你,你没有资格来查封和没收我的资产。我早就知道我会有这么一天,我会向公容联会坦白我的罪行,并且把我的资产,包括不明资产,包括你盗窃的资产,全部上交给国家。”
“这是你最坏的打算,但这个打算已经过时了。因为你永远找不到任何证据,可以证明转移到我手中的钱,就是你辛辛苦苦得到的大量不明财产;而与此同时,你永远也洗不去、抹不掉的是你的劣迹,如纹身刺字一样烙在你身上的不法劣迹。”马彼得揉了揉下巴,说道,“从公事上来说,这就是我们的目的,我们的目的已经达到,大获全胜。但是考虑到你我的特殊感情,我会向我的上司求情,采取另一种方案,不揭发你,不让你身败名裂,而是对你寄予希望,希望你戴罪立功,继续做副市长,说不定以后可以做市长、州长,为我们所用,就像艾世武先生已经为我们所用一样。”
姜珊面无表情。
“我在给你选择。”马彼得说,“我也在等你的回答。”
“我没有什么好回答的。”姜珊道,“随便你。你决定。”
“那么我决定了?”
姜珊没有什么表示。
“好!”马彼得说,“第二种方案,成交!艾世武,开香槟,有没有香槟?”
“我可不可以提一个条件?”姜珊突然开口说。
“你说说看。”
“张劲飞九天前在营城孵蛋大学,陷入一场谋杀案,或自杀案。我不相信是他干的。既然你这么有能力,那么看在师生一场的份上,请你想想办法,救救他。”
“张劲飞?”马彼得说,“你要我救我的情敌?这是一个艰难的问题。”
“抛开这些无聊的话题,请你看在师生一场的份上,救救他。”
“你知不知道我的内心多么痛苦?”马彼得痛苦地说,“我一直苦恋你,苦恋得活不下去,我需要人来救我。二十二年前,张劲飞的存在,是把我往死里整。十九年前,我想和你同病相怜,你置若罔闻,没有救我。七年前,你和你的丈夫离婚后,我仍然希望你来救我,你仍然不救我。五年前,你的皇上情人要打断我的狗腿,你还是见死不救。现在你居然有脸叫我去救你的老情人?你为什么不去求求你的皇上情人……”
“住口!”姜珊怒道,“你是我的老师,陈主席也是我的老师。但是并非所有的老师都像你这么无耻!我决不允许你诬蔑陈主席!你莫须有地造谣生非,不但给陈主席造成巨大的不良影响,而且给我的婚姻造成无法挽回的破坏!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这个卑鄙无耻的人!”
姜珊说完,一头往墙上撞去。旁边的两个保镖眼明手快,牢牢把她抓住。
“你伤透了我的心,我本来是有办法救张劲飞的,郎道那个老顽固是我叫人杀的……”说到这里,马彼得的声音戛然而止。
几乎所有人的脸上都变了颜色。
马彼得冷笑一声,向姜珊身边的那两个保镖说了一句别人听不懂的话,只听砰砰砰砰砰五声闷声枪响,龙非凡、艾世武,以及艾世武身边的三个保镖,五个人全都一头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