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子殿内,新天子坐在鎏金王座之上,金黄色的王冠散发着王者之气,即便穿戴在一个略显青涩的年轻人身上,也能够显示出其主人身份的尊贵。
“传“,天子发出清脆的声音。
一直低着头,站立在王座旁边的一位年老太监,眯着双眼,如同快要陷入昏睡一般。天子的声音刚落,老太监睁开双眼,眼光神采奕奕。
“传,南黎城少城主进殿面圣。“
老太监高亢的声音响彻大殿内外。
黎少主一身白衣,外罩银色软甲,腰佩宝剑,棱角分明的脸颊上,双眉紧簇,表情十分沉重。
他拾级而上,快速的踏过殿前台阶,来到大殿之前。
他抬起头,锐利的目光看了一眼印有“天子殿“三个字的鎏金匾,眉头微微皱起,深吸一口气,进入大殿。
大殿内金碧辉煌,十数根粗大的楠木支撑着巨大的殿宇,每根顶梁柱都雕刻着许多金色的游龙。
他走到天子王座之前,俯首躬身而拜,银色软甲发出一阵清脆的响声。
“南黎城,黎萧,拜见天子。“
“起“,老太监高亢的声音再次响起。
“谢天子“,黎萧起身而立,目光端正,没有躲避众人的目光。
天子以为奇,他没有被大殿的华丽吸引,没有被天子的威严震慑,没有被众人的目光恼怒,如同天地之间只有他一人而已。
“赐座“,天子不知不觉中说出了这个词语,立刻感到有些不妥,殿前二人皆为城主,一为潘伯毅,一为啸镇海,都是天子城的拱卫之城,地位超然。
而黎萧只不过是个少城主,地位自然无法同二位城主相提并论。
也许是黎萧的沉着、冷峻,显出不输于任何一位城主的镇定,使得天子对他另眼相看。
抬着桌椅的小太监却犯了难,按照天子殿的规矩,座位的排序是按照官位大小,从左向右,从前向后,拍成两排,两排官座正面相对,上方则是天子王座。
二位城主之中,西卫城的地位一向都比东卫城的地位高,所以潘伯毅居左,啸镇海居右。
按照天子城的规矩,黎萧应该位居他们二人之后,坐在左侧第二位。
只是黎萧既不是城主,也不是一方部落首领。他只是一个少主,即便被立为少城主,也未必一定成为南黎城城主,各城更换少城主也是常有的事情。
如此一来,他的座位安排成了一个难题。
如果排在左侧第二位,会有怠慢二位城主之嫌,可是天子已赐座,不排在左侧第二位,又该排在哪里?谁也不敢随意决定。
毕竟,殿堂之上,生死之间。
小太监们犹豫不决,纷纷看向天子身旁的年老太监,希望得到某些提示,但他们只能看到老太监脸上微微眯起的双眼,如同快要睡着了一般。
这位老太监姓马,乃是大内总管,据说一身修为不俗,只是深藏宫中,谁也没有见过他的功力到底有多强。
小太监们面面相觑,马总管冷眼旁观。
一直端坐首位的潘伯毅看了一眼马总管,微微一笑。
“黎少主年轻勇武,深得南黎城主器重,虽然还不是城主,但是完全可以代替南黎城主面圣。如此一来,就坐在下首吧。“
小太监们闻言又看了看马总管,马总管依然微眯双眼,没有任何表情。
几个小太监只能按照潘伯毅的吩咐安置好桌案,便迅速退去。
“谢天子“,黎萧躬身施礼,走到桌案前就座。
啸镇海对此略有不满,只是潘伯毅已有言在先,只能隐忍不发。
天子不知该说些什么合适,其他人也各有心事,一时间,空旷的大殿之中十分冷淡。
“南黎城主可好?“,潘伯毅首先打破了大殿中的寂静。
“多谢卫城主挂心,家父一切安好。“黎萧面不改色,气息不喘,冷静应答。
“黎城主有没有向你说明来意?“
“家父听说天子城遭难,令我率领一支精锐,前来勤王。“
潘伯毅点点头,说到:“黎城主还是老样子。“
“记得二十多年前,我们同黎城主一起共事过,那时他就是这幅急脾气。“啸镇海呷了一口茶。
潘伯毅哈哈一笑,“性子虽急,却也耿直。“
啸镇海也笑了起来,“有这样忠心义胆的城主相助,天子之幸。“
天子立刻反应过来,“黎老城主忠心可嘉,解天子城燃眉之急,救天子城危难之际,如今天下大乱,叛匪横行,正待像老城主、少城主这样的勇猛之士,匡复正义,救我民众。“
黎萧起身而拜,“南黎城必当尽心竭力。“
“黎少主请坐,嗯……“天子说到这里哑然,不知该说些什么。
恰好此时,潘伯毅咳嗽两声。天子马上想起先前商定的事情。
“黎少主,眼下天子城被犬戎劫掠一空,人财两空,实在无力剿灭天子城周围的叛党。还好有黎少主及时出现,一定可以解天子城的危局。“
黎萧一愣,说到:“天子城出现叛党?难道又是犬戎作乱?“
天子叹息一声,“不仅有犬戎肆意骚扰,还有一些叛逆之人虎视眈眈。“
“哦,竟有此事!有二位城主坐镇,谁怎么大的胆子,敢在天子眼下放肆。“
潘伯毅开口说道,“黎贤侄有所不知,此人可是非同一般啊!“
黎萧心中震惊不已,西卫城和东卫城一直都是天子城的拱卫之城,尤其是西卫城,曾经是天子城的一座兵棧,后来才发展成为十分强大的一方诸侯。连潘伯毅都这样想,那事情一定非常严重。
只是,除了犬戎,还有哪个部落或者诸侯会对他们产生如此大的影响?
黎萧率领大军刚刚离开南黎城边境的时候,他就已听说丰饶城一片混乱。黎萧断定,郑渠战死,丰饶城群龙无首,丰饶城的两个公子为了争夺城主之位,大动干戈。
为了至高无上的王位,为了一城之主,亲兄弟之间刀兵相向,在诸城之中也是不可避免的事情。
即便黎萧本人,也无法避免这个结局。他还有几个兄弟暗中培植势力,训练死士,只待时机一到,便会竞相争夺王位。
历代天子为了稳定天下,避免争夺王位造成大规模冲突,往往会册封新城主。各城主年老之后,感到自己时日无多,便会主动邀请天子为新任城主策封,待老城主逝去,被册封的新任城主便会即位为王,成为新一任城主。
偶尔会有族人、兄弟不服,起兵造反,往往会遭到所有城主的打压,因为天子的威严需要所有人的服从。这也是为了维护这片大陆的稳定和繁荣。
只是除了犬戎部落,黎萧实在想不出还有谁能够让眼前的两位城主感到为难,感到威胁。
“不知卫城主所指何人?“黎萧忍不住问道。
“这个人就是丰饶城的郑庄,而他的同伙更有来头,是传说中的惊羽传人。“潘伯毅说完看了黎萧一眼,虽然黎萧尽力隐藏自己的情绪,但是潘伯毅还是从他的眼神中捕捉到了一丝惊讶。
“我早就听说过每逢乱世会有惊羽传人出现,没想到竟然真的出现了。可是郑庄不是应该在丰饶城争夺城主之位?为何会出现在天子城?“
“他是为了这个惊羽传人“,东卫国主表情沉重,“黎公子应该听说过那句传言,有惊羽传人相助者,得天下。“
黎萧再也难以隐藏惊讶的表情,“难道他成为丰饶城主还不够,还要意图整个天下,妄想得到整个大陆?“
“现在回想起来,郑渠的战死,天子城覆灭,应该都是这二人所为。“潘伯毅说道。
“可是郑渠是他的父亲。“黎萧怀疑道。
“夺嫡之痛啊!“
黎萧默然伤神,自己的几个兄弟不也在暗地里秣兵历马,图谋不轨。自己身为长子,将来注定要继承南黎城的王位,成为一城之主。可是他的这几个兄弟能甘心吗?他一直视这几个兄弟为手足,不忍兄弟相残,可是他们如果举兵造反,自己该如何应对?
黎萧不想再继续想下去了,因为那不是他想看到的。
啸镇海淡淡的说道:“现在我的人马正在追捕这些叛党,只是这些叛党狰狞无比,我们损失惨遭,就连潘伯毅苦心经营的暗月杀手也都负了伤“。他面不改色缓缓说道:“我损失些人马不要紧,再多征招些就是了,潘伯毅的杀手可是万里挑一,耗费了十多年的时间才培养出的死士,如果都折在他们手上,那可太可惜了。“
潘伯毅脸色霎时一沉,天子城一战,他几乎损失了两名顶级高手,痛心不已。如今剩下的四名暗月杀手也多有负伤,这令他有些心绪不宁。毕竟培植这些人费时费力,十分不易,更是自己手中的一块王牌,是西卫城的倚仗。
潘伯毅有些恼怒。
啸镇海好像没有看见一般,话锋一转,“如果能得黎公子相助,那就好办了。相信以黎公子的武艺,精锐的兵士,一定可以捉住这些叛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