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流火,八月未央,九月授衣”,入夏一月有余,天气渐渐燥热起来,夏沫也已换了清凉的夏衫,在后院的荷塘里,畅快的游泳。
为了求得周璇的同意,夏沫可是费了不少功夫,白嫩豆腐不知送了多少。为了防止水中蛇虫之物袭扰,周璇命侍卫将荷塘清理了数遍,才许夏沫下水。
游得烦了,夏沫又想出了别的玩意儿。
放风筝!
莫辜负头顶大好的时光。
说做就做!
从荷塘出来,梳洗沐浴之后,夏沫便准备制作风筝。
叫来下人,“砍根竹子来!不要幼竹和开裂的老竹,砍下的新竹先放置阴凉处,自然干燥一段时间再拿来,顺便把工具带来,我要自己做。”
挽起袖子,扎好马尾,夏沫在大案上,铺开宣纸。
她要画张自画像!
素描对夏沫不是难事。前世爱看漫画,也跟着学了七七八八,一张人物画,小菜一碟。
准备就绪,唤来婢女,舀住铜镜,侍立一旁。
仔细观察一阵,夏沫便开始动笔。
素描讲究确立构图,先画出大的形体结构,再通过明暗处理,逐步深入塑造人物形象。因为用的是狼毫供墨,夏沫尝试很久才找到方法。
正画得认真,周璇进来了。
对于夏沫另类的琴棋书画,周璇叹为观止。他从未见过有人能像夏沫一样,捣鼓出那么多闻所未闻之事。
见夏沫画的用心,周璇也不出声,摆手叫婢女站好,他就坐在厅里看着。开始几笔没有看懂,渐渐倒显出形状来了。
这是个女子!
再看···
周璇惊异的看着夏沫,不想她画技如此精湛!纸上女子栩栩如生,活脱脱就是一个缩小版的夏沫!
夏沫画好之后,便用纸镇将画压在桌上,晾干。净了手,来到厅里,对周璇淡淡一笑。
“王爷,怎么今日到夏沫这里来?”自天京回来,周璇便一直没有出现,夏沫几次去书房,都被拒之门外。
周璇听出话中的恼意,也不解释,转而问道“怎么没听你提过善于此道?”
“你不知道的事儿,还多着呢!”
耸耸肩膀,夏沫转身给自己倒了杯水。
言者无意,听者有心。
夏沫的话听在周璇耳里,便有种种暗示。略微沉了脸,道“你最好不要有事瞒我!”
反复无常的男人,最可怕!
夏沫不想毁了心情,也不想激怒他,转了话题道“我今日想做只纸鸢,王爷要一起吗?”
正说着,下人抱着竹子和工具在门口回话。
婢女把东西送进来,夏沫也不理周璇,就自顾开始动手制作了。
先用匕首顺着竹子的纹路劈开,然后将其十字固定。夏沫一通忙活,只把两只手划了好几个口子,才堪堪弄好一根竹篾。
周璇面无表情的上前,夺过夏沫手里的匕首,喝道“胡闹!还不带姑娘进去包扎!”
也不知是吼谁的。
夏沫瘪了嘴,乖乖地跟了婢女进去。
看着手上,细长的伤口,不时渗出血丝,夏沫挑唇一笑,计划可能又变了。
她已经明显感到了,周璇的戒备和猜疑。也许他自己还不知道,那下意识的闪避动作,让他看起来更冷酷。
这便是男人的喜欢,前一刻还宠你上天,下一秒就可以毫不犹豫的一巴掌拍死你!
幸好,她没有动情。
将心中残存的一丝幻想掐灭后,夏沫笑得更甜了。
碎步来到厅里,周璇已经把风筝做好了。看着上面自己的头像,夏沫挑眉。好似在说‘看!我的杰作,不错吧?’
婢女在一旁低下了头。这好像是王爷的杰作吧?
周璇心里更是复杂难言。
若是之前,他早已将夏沫处死了,绝不会将其留在身边。
可是现在,他下不了手···
裴岚坐着马车,带一众家仆,浩浩荡荡的来了城外别院。
别院依山而建,庄前的大池塘里盛放着芙蕖,接天莲叶,荷香十里。马车上了桥,裴岚透过纱窗,见外面山明水秀,天朗气清,遂低了头,不再看,手上的帕子绞得更紧了。
到了别院正门,随行的张府管家上前叫门。一番言语,正门打开了。裴岚扶着敏姨的手,跟随别院管家进了垂花门,两边是抄手游廊,当中是穿堂,转过一个紫檀架子大理石插屏,小小的三间厅,厅后就是后面的正房大院.正面五间上房,皆雕梁画栋。
门口立着两个侍卫,目光肃正,刀不离身。管家请裴岚在偏厅稍坐,只说王爷稍后就来,便退下。
丫鬟训练有素的上了茶,出门立在窗外。裴岚拿起杯子,抿了一点,又放下。不知道睿亲王会不会让她留下?
下人来报时,周璇正被逼着在后院的草地上拔足狂奔,夏沫在另一头举着风筝,跟着跑。暗卫早溜得不见人影。
左立和右擎躲在一棵树上,闲的发慌。
远远见有人过来,周璇把风筝丢给一旁的婢女。
“何事?”
“王爷,那位裴家姑娘带着仆人到庄子来了。张府管家说,是裴姑娘要来寻王爷,张大人也无法。”
夏沫从后面出来,接道“什么裴姑娘?”
管家抿着嘴退了两步。
周璇看了眼夏沫,对管家道“安排她在西厢房住下。”又转头对夏沫道“日后你二人和睦相处便是。”
夏沫瞬间明白了···
和睦相处?
呵呵···
没了再玩的兴致,叫婢女收了风筝,夏沫回了自己院子。
管家将行礼下人都安排妥当,裴岚等了半晌,也没见周璇过来,忍不住问道“王爷他,有没有说什么话?”小鱼儿应声塞了个荷包给管家。
掂了掂手里的荷包,管家笑道“王爷让姑娘好生歇着,得空便过来看望姑娘。”
管家说了句废话,就退了出去。小鱼儿忍不住嘀咕“真不是个东西!拿了那么多银子,一句有用的都没说!”
闻言,敏姨啐了一句“噤声!这话以后不许再说!姑娘,这对我们是好事儿。只要能用银子打通,咱们就能省不少事儿!”
“敏姨说得对。小鱼儿,你不许再胡说了!既然王爷让我留在别院,便是好消息。今日都累了,好生歇着。来日方长!”
敏姨闻言笑了,“姑娘这样想就对了。”
一夜无话。
翌日夏沫正在房里写东西,婢女在门外回话,说有客来访。
算是小三上门吗?还是她才是小三?或者小n?
把手头的东西收进柜子,夏沫扬声“请她进来。”来到正厅坐下。
门被推开,婢女侧身请裴岚入内。夏沫就见那女子体态轻盈,气质温婉,观之可亲,身后的妇人也是多有淑色。
夏沫妖娆一笑,起身相迎。“这位姐姐不知如何称呼?”
裴岚一见夏沫便明白了。这样样貌多情的女子,那个男人会不喜欢?不过是尤物罢了!
遂端庄的行了见礼,矜持道“山西闻喜,裴家行九,妹妹唤我声裴姐姐便是。不知妹妹是哪里人氏?”
“妹妹姓夏,闺名沫儿。世代平民罢了,不及姐姐家世显赫!”
二人你来我往的唇舌了几句,周璇便自院里进来。见了周璇裴岚忙起身行礼,解释道“王爷,妾身是来看望沫儿妹妹的,见她一人,便留下与她说会话。”
周璇颔首,对安坐在榻上,没有起身的夏沫蹙眉,道“你的礼数呢?前些日子学的规矩都忘了么?”
夏沫猛一抬眼,双目含泪瞪着周璇,也不吭声。裴岚见此,心里咯噔一声,慌忙便开口解释,“王爷!妾身没有···”
一摆手止住了裴岚的话,“都出去!”周璇僵直的身子,怒火隐隐可见。
众人心里一寒,纷纷退了出去。
房内无人,夏沫也不再装。眨眼将泪水逼了回去,讥笑道“这不就是王爷想见的么?夏沫演的,王爷可还满意?”周璇,遇上我夏沫,齐人之福,你就别想了!
“你又在闹什么!”声音里的怒火连院外的下人,都不禁腿软。
“周璇,请看清楚!我夏沫就是这样的妒妇,接受不了,就放我走!我还不稀罕在这里坐牢!”夏沫小心的试探着。
“坐牢?”周璇危险的逼近夏沫,倏地捏住她的下颌,森冷的问道“你便是这么想的?”
夏沫倔强的别过头,不再说话,只管掉泪。心里知道,不能再刺激他了。
适当的争吵有助于发泄情绪,周璇别扭了这么久,不会没有原因。他一定是知道了什么消息,而且是对自己不利的消息。
必须让他发泄出来!同时也要让他知道自己的‘深情’,尽早弥补裂痕。想着晚上的重头戏,夏沫泪眼婆娑的望着周璇绝尘而去的背影,慢慢笑了。
夜深人静,夏沫一人坐在侧间书房,满屋厚重的古卷,映衬着她单薄的身影,愈发显得孤寂。
窗外,月光如水,偶尔一两声遥远的犬吠,给夜增添了几许神秘的色彩。
夏沫伏在案上,边哭边写,一不小心眼泪滴到桌上的册子,夏沫又拿袖子轻轻地擦了。不一时,起身到里间针线筐,舀出一把剪刀,骇的窗外的周璇几欲破门而入。
喀嚓一声,从耳后剪了一缕青丝,夏沫小心的将其装进荷包里,从衣襟内扯出一条红绳,解下随身玉佩,也放进荷包,连同桌上的册子,一并装进了书架上的一个盒子里,才熄了灯,回内室睡下。
确定夏沫睡下,周璇进了屋,拿起盒子便走。
翌日,夏沫见书架上盒子还在,只昨夜压在盒子下头的一根头发,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