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下发生的一切恍若梦境,前一刻还是完好美丽的风渊,顷刻间就死于突然,就连血肉也被撕裂的惨不忍睹。金色的龙魂之体扬天嗷叫,盘旋不停。它杀死了从地底之下侵上来的森冷怪物,也杀死了混在其中的风渊。 突如其来的一切让百幕川崎浑身僵硬,血液好似被凝结一般,明明惊讶的睁着双眼,却觉得眼前忽闪一黑,浑身的脉搏仿佛停止一般——心如死灰。他不敢去相信脚下这些撕裂的血肉就是风渊,更不敢去想象她就那么离开世间。 “不,不是……”百幕川崎艰难的挪了一下步子,结结巴巴的脱口而出。风向逆来,彩色的羽衣簌簌颤抖,他用力闭上眼睛,然而刚刚的那一幕——那浑身的血口,还有风渊的最后一个眼神,历历在目,深深将他刺痛。 百幕川崎只感到眼前忽明忽暗,身体越发变得冰凉。 ——就连最后一面也如此匆匆? 他无法接受这从未想过的一幕,即便想到会死,也是在那对抗的战场之上,或许死在自己的剑下,也不会死的如此凄凉。冰凉的膝盖忽然就失去了支撑这个身体的力量,百幕川崎颓然跌倒在潮湿的泥土上。那眼神被晶莹朦胧,再也寻不会凌厉的杀戮之色。当下之际,已被伤痛弥漫。
“风渊……”为她改变的计划如流水幻境一般倒流在脑海中,从未试过这样漫无目的——她死了,北封印不得修复,自己也不必再多想,杀吧……杀回自己的种族之国。清澈黝黑的眸子闪烁着空洞的暗淡,摸不清自己要想什么……这一切将百幕川崎推向漆黑的不明。 一时之间耳边竟在“嗡嗡”作响,那些黄莺一般美妙的声音开始源源袭来——少年之时他们相遇,他来截她,为得是救自己的皇姐。而她,用自己的血救了自己,放下公主的身段,在山间相伴没有恨意的照顾着自己。短暂就好像是他们的宿命,一朝一夕都成了一辈子不能忘却的记忆。 ——后来,前往现界,一次又一次的错过相遇,一次又一次的相聚分别,自己总是在威胁着她的安危——截拦、截杀。她随时都有可能死在自己的剑下,然而自己却总是在她的面前,忘记那杀戮的心,忘记覆国的狠。如今,好不容易鼓足了勇气,再也不想要去伤害她,愿意为她颠覆整个计划,愿意随了她的心愿,可……她却已粉身碎骨,成为血肉淋淋的碎片将自己死死包围。 ——好一番捉弄,好一番将他推向绝望深渊的事实。 想来,还是自己亲手杀了她……风渊! 温热的泪水在这个王者男子的脸颊之上一点点划过,沁湿每一寸完肤。
那张轮廓分明的面孔,是她第一眼便记住的模样。即便这个男子习惯了招招狠毒,漠然冷厉,可在她的眼里他永远在那个担任自己种族重任的热血男儿。 分离,习惯了。 可……死亡呢?永远不再相见呢?就连敌人也做不成呢? 百幕川崎冷冷地吸了一口满是血腥味的空气,木讷的等待着龙魂的归体。 ——然而,那队奉了命令快速下山的百幕族人却突然停下了脚步。 “你们快看!”其中一个手拿着大弯刀的族人,指了指天空金色与蓝色的碰撞光芒,判断道:“是龙魂!难道真是风谷逐一赶来了?!”大惊一下,那族人立即感到了事态的危机性。他拉着缰绳大喊道:“快!驾!”不容半点怠慢,眼见那威胁百幕川崎的力量之像越来越骇人,一队人马挥着鞭子,又反了回来,朝着山上狂奔而去。 山间赤藤草被踩得纷纷扬扬,草筋四溅,原本宁静的山间今日是好生热闹了一番。 远远的,一行人便嗅见阴森的潮湿味儿,接着又迎面扑来血肉的腥腐气息。百幕川崎屈膝的背景落入视线,几人面面相觑驰的马更急。 “皇子,这是怎么了?”族人担忧的跃下马来,蹙着眉头扫了一下周围的血肉。
然而,在他迈着步子正要走过来时,却听见百幕川崎的大喊:“别过来,别踩着风渊!” 那人被他身上即刻散发的凌厉之气吓得一愣,不敢再迈脚,只是捂了捂口鼻站在了原地。随后,他朝着身后的另几人摇摇手:“遵、遵命。” “风渊?”然而,很快对方又意识到什么,问道:“是风使族的风渊公主?她来了?在哪里?”听闻此话,一行人都警觉起来:“想不到这么快就找到了我们!来就来吧……” “住口!”百幕川崎强硬的声音响起,这下他们才听出了其中的丝丝痛意。 “皇子,怎么了?”站在最前方的族人怯怯的问道。 百幕川崎不答,眸色沉沉,忽然他紧紧地闭上了双眼,扬起面孔,仿佛要将泪水倒流回去。阴沉不见天日的空中“嘎嘎”飞过一只黑色的乌鸦,乌鸦不停在上空盘旋,好似在等待最佳的时机,然后夺走那美丽人儿的血肉。此刻,族人看不清百幕川崎脸上的神色,只见他的手指异常惨白,他缓缓抬手,仿佛将泪咽了回去。
然后趁着那些乌鸦降落之前,伸手拾起了一块血肉,大喊了一句:“射死那些该死的乌鸦。” 族人没有听清:“皇子,你说什么?” “射死那些乌鸦!”百幕川崎大吼,挥手之间一道寒光飞过,腰见的长剑出手,将树梢之上的乌鸦一个打落。 “是、是……”族人惊了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便抽刀放箭,射杀稀稀落落想要靠近的黑色乌鸦。 而他——泪水滴落,他捧着风渊的血肉,开始一点点为撅起墓坑来…… 是要赶路,可百幕川崎身上散发的凌厉气息让族人们不敢去提醒催促。他们看着他保护着小心翼翼找回的那些分散血肉,不敢多说一句话,只能默默的等着守着。
——不在了!回不来了! ——她最终还是死在了自己的手下,原以为自己做好了准备,知道迟早有一天,可……这一刻的到来,为什么如此沉重?如此让自己难接受?如此让自己不敢去相信? 然而,在拾捡的过程中心渐渐在靠近冻结,身后的族人在问着什么,百幕川崎一个字也没有听见,此时此刻的自己只知道不停的拨开土面,护好风渊…… 幕色来临,夜色渐近,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没有动,再晚一些这味道怕是会引来豺狗吧?!族人担心着,握紧了自己的武器。而百幕川崎依旧小心翼翼的从泥土中找出风渊身体的血肉部分,迎着越来越明晰的月色,将其归放在墓坑之中。 最后一块……他仔细检查了很久,周围没有了,在那坑中就是风渊的全部。 然而,就在他放进最后一块血肉之时,红色的血光在坑中显现,开始一丝一丝接连,一点点拼凑。百幕川崎已然失去神色的眸子,忽然又闪过一抹亮光——不知正在发生什么事的他,只感觉到一抹森冷气息凌然从地底之下膨胀而来,随着泥土的空隙在坑中聚拢。而那坑中的风渊风肉竟在一点点的化作红色光芒,渐渐飘忽到了半空之中。
“魂飞魄散了?”多嘴的族人脱口而出。 百幕川崎心中一颤,挥手之下拨出了身上的彩色羽毛,他快速的跃着脚下的术法步子,不停的变换着身形,一击即发——不能让风渊魂飞魄散! 彩色的利光好似云间编织而成的彩霞,风向逆转扫向施术之人。踉跄一下,百幕川崎却咬紧了牙,固执的想要困住就要消失的红影。 然而,就在这时,只见那红光之中“哧溜”一声突兀的出现了一个白点,白点慢慢扩开,渐渐变得有了质感,越来越多,越来越真是……对了,那不是想像白骨吗? 百幕川崎一惊,发现风向已停止,随即他也停下手来,等待着“白点”的变化。 与此同时,整个凤靡山也好似被这滋长的骨质带动了起来,周遭的赤藤草、冰霜再度重生,仿佛时间在倒流,所有一切都恢复了原本的面貌—— “风渊!”滋长的骨头长出了新生的血脉,重组了血肉。凌厉一脸的女子,娇美动人的再度重现。风渊公主身着着先前的粉色纱裙横在半空之中,垂感的纱裙映出那阿罗的身段。百幕川崎欣喜一笑,眼中却依旧晶莹,他脱口喊她:“风渊。” 失而复得,大悲大喜。
清泠的人儿在风中朝他飘来,缓缓落在,百幕川崎伸出手臂将她揽入怀里,紧紧拥住。 只是,那身体上被骷髅所伤的血口却没有恢复,一道道淋淋可怖,仿佛刺在百幕川崎的心上。 百幕川崎深深望了一眼那日思夜想的眉眼,朝身后喊了一句:“过来瞧瞧!” “啊?是!”族人被这番还生异象震住,这才恍过神来,随即快步跑过来,开始与风渊检查伤势:“皇子,只是皮外伤没有大碍。” “好、好、好……”百幕川崎欣喜一笑,紧紧搂住风渊。 ——“哈哈哈哈……”然而,在那个水晶山洞之中却响起一串朗朗的笑声。风宿神引灰色的眸子闪动着,笑意之下口口声声自言自语道:“哪能那么容易死?又哪能那么容易生!”神之主的心思无非是这个世界上最难让人猜透的,一朝兴起,一朝绝情,世事任由摆布,事事任由嬉笑。 这时,一个声音飘来——“苍弥……”蓝色的长发飘在血池之中,冰霜一般幽蓝的水面映出那梦呓女子妖媚的脸。风宿神引随手放下手边的树枝,走上前来,半眯着双眼,轻笑言之:“是醒来的时候了。”说着,他抬起手臂,将手指放到嘴边,轻轻一咬。趁鲜血滴处之时他便将手指伸向莫言,在她蹙紧的眉间写上了一个血色字样——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