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轻的猎人不去理老猎人的不耐烦,继续不甘心的凿着眼前的厚厚冰墙。 明明就在眼前,怎么会花了眼?瞧这腾腾袅袅的寒气,这冰冷刺骨是真真实实的沁入心脾。年轻人凿了几下,忽然觉得有些响动,于是贴着眼前的冰墙细细听来。越听越激动:“嘿!有流水的声音,有流水的声音!”然而老猎人却不以为然,冷不丁的大喝一声:“臭小子,我老了可还没有老眼昏花,想骗我……”老猎人一撇嘴,将野兔挂在腰上,几个大步走过来,一拍那冰墙,说:“什么水声?!这是树干,大树干!”老猎人“啪啪”几下的瞬间,年轻人便傻了眼。那几个敲击之间,确实是树干……可是,当老猎人的手掌离开之后又成了先前的山洞冰墙。 年轻人不可思议的揉揉眼睛,有些不敢相信的说:“刚刚是树干……” 老猎人“嘿嘿”一笑,伸手又拍拍他的肩膀,说:“是吧?!走了,回去,回去……看来你不适合在这里狩猎,回去吧,以后别来了,跟谁也别来了。”老猎人莫名的有些不悦,攥着年轻人的手臂,好似话中有话的拉着他往回走。
“天希……”突然,被凿出了巴掌大的小坑的冰凉山洞中,传出一个沉沉的名字来。 ——是他,是他的名字。 年轻人眼睛一亮,反手缩回了老猎人夹在腋下的手,十分欣喜又高兴的回过头去,指着山洞说:“大叔,在叫我,那山洞里有人叫我!”这话一出老猎人也觉得奇怪。 ——这孩子今天是怎么了?一个劲儿的瞎说…… 他环顾四周,只有冷冷地各色树木,以及那远远的一片空旷草坪。哪里来的山洞?哪里来的冰雪?哪里来的人? 老猎人顿时觉得山间有蹊跷,冷冷如寒冬的风刺骨袭来。 别忘了,这里曾今是妖物莫言消失地方,是这个叫做天希的孩子死而复生的地方。对了,这里可还死去过很多很多屠妖者……老猎人想着,不禁背脊发寒,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他越是深了去想脸色越是沉得很。他同天希都是山脚之下的村民,老猎人是个凡人,是靠打猎为生。天希是个半妖,从小得了妖物罕见的病症。当时他的母亲刚刚来村里,托在身边的不是活蹦乱跳的儿子,而是四处求医无果的病者尸首。孩子无救,做母亲的只想带他到这个清闲的地方,悄悄埋葬。
然而,就在天希被埋葬在山间的第二天,那场屠妖者,妖,与神龙的大战便开始了。 ——之后,具天希所说是神龙救了他,让这个已经病逝的孩子死而复活了。 如今,天希的娘亲尚在,天希也为人朴实简单,有时候更是十分憨厚,甚至常常被村里人当做“呆子”。常常傻笑,傻乐,傻哭,傻愁。更多的人又觉得他是傻傻的……孝子。 “你不但眼花,你还耳鸣……走走走!回去让你娘把这只兔子给你炖了补补,补补……”老猎人摇摇手指,伸手又将他的手夹杂自己胳膊下,仿佛怕对方趁自己不注意给跑了。
他一边使劲将其往小路上拽,一边还自言自语的小声嘀咕:“臭小子,我可不能让你再来了,你小子如果发现自己身上带着神龙的东西,怕是要去干傻事儿,到时候你娘可又要怨我了……” 天希的娘亲自从经过了那番大悲大喜,便开朗了起来,竟成了一个聒噪的妇人,整天对着知道实情的老猎人唠叨:“我告诉你,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你敢告诉他只言片语,看我不收拾你个老不死的!你以为我们稀罕神龙的东西啊?”每每说到此处,妇人就会习惯性的掩住嘴角,又说:“好了好了,我们家天希啊……好不容易活了过来,又从那妖物的手上死里逃生,虽说现在身上带了些怪东西,但我告诉,不准说!再怎么样也是我儿子……不准说!” 老猎人想着不自觉的摇起头来,说:“不能再来了,不能再来了!” “大叔,明天我带上锄头,咱们再来瞧瞧!”天希也不强硬着要回山上了,乖乖的跟在老猎人身后,边说边往会看。浓浓的眉毛下一双大大的眼睛,憨厚的面庞上满是好奇。
不见一个劲下山的老猎人回答,他便又开始嘀咕:“一定要凿开看看里面是什么玩意儿!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儿?” “好奇心啊,好奇心啊……你娘也真是的,随便找个地方埋了不就好了,现在你这个臭小子带了那些玩意儿回来,不知道以后会不会出什么乱子!”老猎人小声的说着,也不再去回答天希的话:“神龙的东西不是路边的玩伴,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迟早有一天还会要了这死而复活的小子的命!老猎人想着,将后面半句生生咽了回去。这些年这小子就同自己的亲生儿子一样,跟在自己的屁股后面喊着“大叔啊,大叔啊!”。人虽是傻了一点,却是孝顺的。要是说到那个“死”字,一时之间老猎人还真吐不出口。 当年的事情老猎人不是亲眼所见,因为太久远,那时候他还没有出生。他与这些衰老缓慢的妖物相比,年龄上其实就是一个小孩子。
他是从天希的梦呓中得知了一切!那时候天希整日做着噩梦,不停的说着当日复活的情形…… ——“下雪了,好大好大的雪,好冷啊,蓝色的雪……” ——“好多火焰,你们别叫了,别叫了,好多好多血……” ——“狐妖?不是蛇妖?不对,不对,是鲛人……神龙?金色的神龙啊?” 每每梦境到最后,他便会无比伤感的喃喃:“他们死了,他们杀死了神龙……” 谁死了?他们杀死了神龙? ——当时天希的家境十分困窘,一句句梦呓跟着草屋就透了出来。那时还年轻的老猎人刚刚狩猎归来,独自经过门前,便听得一清二楚。每当听到最后一句,便会跟着出现另一个柔和的女声:“天希,儿子……醒醒,醒醒!”混合着路边的蝉声,那时的老猎人便开始时不时的为这声音停下。 而之后,便是睡眼惺忪的男孩声音,一个接一个哈欠响起。
天希的母亲柔着声音说:“儿子,你那些话在梦里也不能说,传闻之中神龙只是被驱散了魂魄,你说死了……人家会骂你亵渎神灵,指不定将我们撵了出去……” “哦……”天希木然一答,压根想不起梦里的情形,从而倒头便又睡了过去。一个夜,来来回回好几次,于是,不管老猎人猎到深夜还是天明,总能不经意的遇上这对母子对话。 这些只言片语就这样一天一点,渐渐入了老猎人的耳。然而,只要有人之心稍稍拼凑便知了那来龙去脉。可是……他是在凤靡山狩猎的人,这些事儿提不得。人都说,说什么来什么!他可不想见到那妖物!生作平凡人,就该安分守己,断了那是非之念。 于是,这些秘密一守便守的忘了年月时间,或许是因为自己的本分,在天之灵的神龙也给了自己这个奖励。年岁不经意间就超过了凡人的极限,虽然满头花白,起色却不同年迈之人。每当想到这里,老猎人便摸摸自己嘴,笑道:“守得好,守得好!” 不到一会儿,两人终于下了山。猎物不多就只有一只野兔,老猎人不敢带着这小子在山上逗留,宁愿少赚几个钱,也不能惹了祸。
老猎人装作听不见天希的话,将兔子拿在手里端详了好一会儿,若无其事一般摆到天希面前对他说:“你带回去给你娘吧,别说我带你上山的事儿,不然我有得受了!” 简单的束着黑发,一脸的淳朴与憨厚,天希将肩上的弓放好,一脸堆笑的说:“大叔,明儿你得带我再上去一次,不然我就告诉我娘,说你让我去的……” “你,你着小子!”老猎人有些无奈的涨红了一张脸,这时,一队身着彩色羽衣的人骑着马匹从他们身边匆匆而过,顿时扫起一阵尘土。 “是百幕人吧?”天希瞅着他们的羽衣颜色,又瞅了瞅他们的坐骑问道:“着彩衣的是平民,绿衣的是百幕当朝的,红衣的是士兵,白色的是皇室……这队人,人人彩衣,又不骑着大鸟在天上飞,是平民!” “你小子,是皇室的人也没那么傻,现在什么形势,他们敢随意走动?!”老猎人抹了抹花白的胡须,望了一眼那远去的百幕人,又说:“赶紧回去。
”如今风使在四处搜查百幕的扎营地,此时又有一队百幕人从这山间行过,看那气宇轩昂之势,以及那控马的手势便知是会些术法的人——百幕人只要是行军之人便会一两招术法,如今只求这是一个巧合,别是那百幕的营就在这附近!老猎人想到这里,不由抓住天希的手腕,往回拖。 想想,到时候要是那风使嗅到了味道,大肆赶来,怕是又要殃及了他们这些小老百姓。老猎人想着边埋头往回走,便不住的摇头,这大战迫在眉睫,两方都不拿百姓当回事儿——说毁了封印就真毁了,说不修复,还真不给修复了!水深火热是百姓在滚,只有那争霸之士才觉痛快…… “哎……没完没了!”老猎人长叹。
天希傻傻的一点头,赶紧跟上老猎人的脚步,朝着远处的村落而去。 此时,远去的那队百幕人却停了下来,百幕川崎与琉金都身着彩衣混在其中。细细数来一行大概有二十几人,一色着装,一色棕色马匹。 “刚刚收到消息,风谷逐一在全国搜索我们的扎营,看来事有突变,今日我们就在这山上休息吧!那风使定以为我们会夜间潜行,咱们就光明正大的在他们眼皮下走过去!”百幕川崎说完,好似征询意见一般望了望冷冷面容的琉金一眼。 罗刹一般的女子退去那血染一般的战袍,身着彩色羽衣略显柔和,她声音如同黄莺一般响起:“起身上山。” 说完,她率先拉动缰绳,朝着山中而去,身后二十几个人异口同声的回答:“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