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坐在窗户边,看着窗外的景色,外面有座山,山下有一片土地,土地上零零散散的几只山羊,还有一条小河,像极了我曾经的故乡。
我的身后陈有新正给那些人不停的“鼓舞”着,一阵阵的欢呼声震得玻璃嗡嗡的响。
我微微侧过身,转头看了一下正讲的热火朝天的陈有新,那个小背头在中午的阳光下显得那么的恶心,说出的话似乎像苍蝇一样在我的耳边嗡嗡个不停。
他也注意到了我在看他,却不像其他人一样随声附和,便冷冷的瞪了我一眼之后,继续他那高谈阔论。我也懒得理他,转过身继续看我的风景。
“唉!”一只手拍了拍我肩膀,我转过头,仰头看去,美姐正笑着看着我。
“美姐,有事吗?”
“既然选择了这条路,就要有勇气继续走下去,不然,你做的一切不都是浪费了吗?!虽然,做我们这行可能会被人误解,但是,我相信总有一天,自己有了钱,就会过上自己想要的生活的。“周阿美仍旧笑着看着我。
我此时心中仍旧难受至极,这些话要是放在陈有新的嘴里说出来,老子肯定要揍他一顿,可在美姐的嘴里说出来,我倒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她。
“我想要的生活,就是有个遮风避雨的房子,有几亩田地,和家人快快乐乐的在一起!”我转过头仍旧看着窗外,冷冷的说道。
不知是觉得无趣,还是什么,美姐的手从我肩上拿开,走了开去,而我仍旧看着窗外,泪水已经一滴一滴的流了下来。
这几天,陈有新不知从何处又骗来了几个人,年龄几乎都和我差不多,有两个女孩,看样子都是被生活逼迫的走投无路,才跟着陈有新来到了这里,屋子里的床位渐渐的少了,人也就多了起来。
不时地也会有一两个人和我一样愁眉苦脸的坐在窗户边看向窗外,但经过美姐的安慰,不久他们又都回到了那支强大的队伍当中。
只有我,每天跟着他们走着,像一个行尸走肉一般,几乎不怎么说话,只是在他们培训的时候,我就坐在窗边看窗外,而陈有新也绝不让我们走出门一步,每次他不在,都会把大门锁起来,吃喝拉撒只在这一座二层小楼里,何况没有一个人要走的意思。
不知有多少个夜晚了,我总是被自己哭醒,吓得其他人也睡不好觉,被他们投诉之后,陈有新给我安排了“最佳”的住宿——后门外的厨房里,没事还可以偷吃点东西,倒也不错。
但是我依旧这样,跟着他们吃吃喝喝,他们随声附和陈有新的时候,我就看着窗外,陈有新还更新了他的组织系统,分别培养了什么大队长、小队长、组长和班及班长,更是每日派他们在我身边特殊培训,每日说着他们的伟大计划,说着什么感恩,什么总会成为自己想成为的人之类,我几乎是左耳进、右耳出,有时干脆闭上了眼睛睡觉,那些人却仍旧孜孜不倦。
这样的日子,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我只知道满月我已经看了三回,穿在身上的衣服,越来越无法抵御外面的寒冷。
这一天,仍旧像往常一样,那些人纷纷给家里或者亲戚打电话,诉说着他们伟大的计划,以期盼亲人和他们一起加入这“伟大的计划”。而陈有新却不知去了哪里。
傍晚时分,我们肚子饿的直叫,陈有新和美姐又带着两个人走了进来,看样子年龄并不是很大,似乎比我还要小一些,两个人怯怯的看着我们。
“以后这里就是你们的家了,大家欢迎!“陈有新带头伸出手鼓着掌,所有人也跟着鼓起了掌。
两个人的眼里似乎闪出了一丝的兴奋。
“你们先去洗个澡!等会我带你们看看我们的计划!“
“嗯!谢谢新哥!“两个人就如同我刚来那天一样对着陈有新不停的感谢着。
他们俩领了陈有新给的洗漱用具,跟着美姐走去卫生间,其他人也都跟着陈有新上了二楼,而我仍旧呆在原地,看着这两个少年,心里似乎有种难受的感觉。
“愣着干嘛呢,及阳?走,上楼去了!”美姐带他俩去了卫生间之后招呼我。
我看了看她,“美姐,他俩怎么遇上你们的?”
“你说他们啊?”美姐回头看了一眼卫生间,里面传来了水花的声音。
“我们就在街上看到他们怪可怜的,想着好人做到底,就带回来了!你问这个干嘛?”
“没什么!”我扶着楼梯走上了二楼。
夜里,我依旧无法入睡,即使睡着了,不久也会被自己的抽泣声惊醒,实在无法入睡,干脆坐了起来,原本我的床就是几个板凳拼凑而成的,这个厨房顶上有一扇小窗户,是用来排烟的,此时透过这扇小窗户可以看到漫天的繁星。
“哥,你走不走?这就是一伙传销的!电视上早都播放了,说是这一带经常失踪一些人,你看到没?肯定是这些人!都被洗脑了!“门外一个少年悄悄地说话声传来。
“俺不走,新哥对咱们多好啊!你看又给咱们洗澡的地方,住的地方,还有新衣服,吃的也还可以,在他这里干活,咋了?俺不走!“另一个少年的声音传来。
我有些奇怪,偷偷走到门边,透过门缝向外看去,原来是傍晚时分来的那两个少年,此时,个子稍微矮的那个正拉着另一个的胳膊。
“哥!听俺的,虽然咱们没啥文化,但这东西俺比你明白,趁着还没被发现,赶紧走吧!“
“竹子,你就不能安安心心的跟着俺干点事情吗?咱俩是偷偷跑出来的,要不能干出点名堂,咱俩咋回去见咋爹娘?!”当哥的那个有点激动。
“呵呵呵呵!你俩去哪里啊?”一阵令人非常不舒服的笑声传来,陈有新带着几个队长出现在了哥俩的面前。
当哥的那个挡在弟弟面前,“新哥,今天天气不错,我俩很久没看到这么好的天空了,就出来看看!”
“哦——你说我信吗?”陈有新笑容下藏着一股莫名的诡异。
“你们这里是传销,我俩要离开这里,你们这是违法的!“弟弟突然推开哥哥,冲着陈有新喊道。
陈有新脸色突然一变,手一挥,后面几个人上来就要抓这哥俩。
弟弟见势不妙转身就跑,顺带着抓着哥哥,哥哥还在辩解着不是陈有新想的那样。
我的视线被门挡住了,只见陈有新忽然朝我这里看了一眼,吓了我一跳,我赶紧回到床上,假装睡着。
那扇小窗户似乎可以看到墙的边缘,不知道哥俩能不能逃出去,我正琢磨着,忽然见两个身影,正是那哥俩,他们正准备抓住铁丝,翻过墙去,弟弟一手抓了上去,去忽然见一道闪光,我的眼睛一阵花,隐约见两兄弟俩从墙上掉了下去。
“想逃跑!哼哼!没那么容易,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还想一毛不拔就跑,便宜你们了!“只听陈有新恨恨的说着,而后就听见细细簌簌一阵拖地的声音。
我这才明白过来,房前房后那铁丝网是做什么用的了,那是电网啊,就是把我们圈养了起来,等到养肥了,就杀了我们,原来事实比我想得还要残酷。
第二天,我依旧有气无力的如同行尸走肉般的跟着那些人,我四处寻望着昨晚的那哥俩,忽在不远处看到他们的踪影,只是不见了哥哥,弟弟浑身是伤的坐在板凳上。
我这次没有坐在窗边,靠在弟弟的身边坐下,弟弟看了我一眼,然后又痛苦的低下了头。
“唉!你哥呢?!“
“死了!“弟弟声音极低的说了一句。
“什么?!“我没有听清他说了什么。
“死了!俺哥死了,俺哥为了救俺,被摔死了,这下你们高兴了吧!这下你们爽了吧!你们这群骗子,杀人犯!呸!“他突然大声的嚷了起来,然后一口吐沫吐在了我脸上,接着就大哭了起来。
我站起身,愣愣的看着眼前这个少年。
“宏其扬回到你位置上去,哼!“陈有新冲着我喊道。
我一转身,周围的人似乎被少年的哭喊声震撼了一下,都看着他和我,只是十秒钟过后,他们又重新探讨起他们的人生伟大计划,再也没人理会这个哭泣的少年。
我又坐回窗户边上,假装看着窗外,就如同平时的我一样!只是时不时的看向那少年一眼,少年哭泣了好一会儿,终究还是被人群的欢呼声淹没。
每天天都会黑,而今夜天似乎更黑了,我正躺着,忽听见了哭泣声,声音很像白天那个少年的声音,我轻轻打开厨房的门,黢黑的夜里,似乎前方有个身影跪在地上,一边磕着头,一边哭着。
我走到跟前,看到了那个少年,情不自禁的伸手摸着他的头,而他回过头看到我,擦了下眼睛,使劲拨开我的胳膊,起身要走。
我一把拦住他,“他们是不是又逼迫你给家里打电话,骗你爹娘,然后要钱啊?!“
“你管不着!“少年使劲的挪开我的胳膊,径直往屋里走去。
“你要不要逃出这里,为你哥哥报仇?!“
他停住了脚步,转过身,虽然我看不清他的表情,但是我确定他始终是这么想的。
“想!”
“那就别再哭了,哭泣有什么用?”
“你说怎么做?!”
“逃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