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帝的身体在出游回来好了没几日就又开始复发了,现在木青已经住在皇宫里方便就近治疗了。
皇帝近日的心情也不太好,对着去看他的大臣皇子们发了好几通脾气,一次私下里木青偷偷告诉千寻皇帝的身体已经维持不下去了,本来虽然是常年服用清梦,但若是好生调理舒心养气,过上些年也是能慢慢好转的,但是这段时间内忧外患,病情不待调理便每每加重,可能接近油尽灯枯了。
千寻听着心下怅然,这也难怪,皇帝的身体日渐衰弱,朝堂上的纷争却是越发激烈,皇帝不管是存着怎样的心思,至少对她还算宽容,不过现在已经连她也不愿意见了。
千寻赶紧把这个消息告诉云桓,他的表情很平静,有条不紊地吩咐着景培和云归处理各种事宜。虽然云桓很成功地转移了众人的视线,让敌人们都把目光投到方崇威身上,但他现在毕竟是落华的太子,也是很多人路上的绊脚石,所以行事也得小心。
“现在怎么办?”待得云归他们两个都出去了,千寻问独自安静坐着的云桓。
他并没有回答千寻的问题,反而低垂着头,昏暗的房间里看不清他的表情,他声音暗哑:“他的身体当真不行了吗?”
见他如此这般,千寻反而感到莫名的开心,这样的云桓才像是她认识的那个项秋希,她柔声安慰:“放心吧,有木青照顾着呢,你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好了。”
皇帝的身体一天不如一天,已经有数日没有上早朝了,朝里的传言也已经有好几个版本了,但是皇帝跟前伺候的人都被封了嘴,具体的情形却是无人晓得,对外只说是皇帝身体稍有不适,每日就是木青和青妃守在皇帝身边照顾,木青也被禁止私下离宫了,青妃对皇帝倒是很忠诚,没有把皇帝的情况告诉她的大将军哥哥,连身为太子的云桓也不能随意见皇帝,千寻的消息还是私自潜进宫去见木青得知的。
对这样的情况最为着急的莫过于云昭了,每日下朝回来都因为见不到皇帝而大发脾气。
千寻在一旁劝说:“阿昭莫生气,现在大局未定,切不可自己乱了分寸。”
“风将军所言甚是,要做大事,可不能这么沉不住气。”盛长德也沉着脸劝着。
“那你们说现在我们该怎么办?”云昭压着怒气问。
他这个人虽然平日在外面看上去是个温文尔雅的君子样,但是私底下的脾气却是不大好。
千寻趁机进言:“这段时间二皇子的势力又有复苏的征兆,我看让云桓当太子,由着方崇威把持朝政,方家一家独大,不管是你二弟还是我们的韦丞相,都是不会这么容易就善罢甘休的。”
“你的意思是——”盛长德看着千寻。
云昭接道:“但是现在我二弟可是被禁足在家,怎么能有所作为?”
盛长德摸摸他的胡须,笑道:“他不能有所作为,但是我们可以啊。”
第二天的早朝皇帝仍然没有上朝,不过有一批朝臣联合写了份奏章递上去,起草内容的是落华的大学士,也是韦仲荣的得意门生,有将近三分之一的朝臣签字,主要就是说二皇子在犯错后诚心悔改,这段时间每日闭门思过,已经深知自己的过错,现在皇帝身体不好,希望也能给二皇子一个改过自新的机会,让他能够在皇帝跟前尽尽孝道。
各方的人马很快就通过自己的方式知道了这份奏折的内容,一时之间引起很大的反响,赞同的反对的,但是也都无法向皇帝反馈问题,成日里想着办法拦截收买皇帝跟前的人,希望可以得知些许的内幕消息。
与众人的忐忑相比起来,皇帝显得十分的淡定,依旧没露个人影,也没有一丝的风声传出来,甚至无法得知他到底有没有读到那份众人联名的奏折。直到五日后的清晨,在大家都以为今日皇帝依然不会上朝的时候,皇帝走上了金銮宝座,虽然消瘦了很多,但是整个人看上去还是挺有精神的。
“皇上上朝,有事启奏,无事退朝!”皇帝身边的大太监尖声喊道。
一瞬间的迟疑,立刻有人出列,拱手道:“臣有本启奏。”这第一个说话的正是云昭一派的人。
皇帝摆摆手,示意他继续。
那人流畅地说着:“皇上,圣人有云,知错能改,善莫大焉。二皇子因为犯了过错被监禁,但是在这期间一直恪守本分,修养身心,救济贫苦百姓,二皇子能有此等觉悟,实是百姓之福,皇上之福啊。希望皇上能够网开一面,给二皇子一个机会!”
皇帝紧盯着说话的人,不发一语,千寻看到盛长德和韦仲荣悄悄递了个眼色,马上又一批官员跟着请求:“臣等恳请皇上能够网开一面,给二皇子一个机会!”众人一致地喊着口号,拜倒在地。
“太子是什么看法呢?”皇帝问云桓。
云桓迟疑地看了一眼方崇威,犹豫道:“这——”
方崇威忽然大步走到两列人马中央,沉声道:“既然各位大臣都为二皇子求情,二皇子若确实已改过自新的话,太子殿下想必也是很乐意给自己的兄弟一个机会的,是吗,太子殿下?”他看着显然有些不知所措的云桓。
云桓看了看方崇威,又看着皇帝,最终点头:“如此,儿臣自然也是同意的。”
“既然你们众口一致为老二求情,那朕就再给他一个机会,解除他的监禁,但是不恢复职位,先观察一阵再说。”皇帝扫视了大殿一圈,缓缓道。
这一次的争斗方崇威应该算是惨败了,虽然他在看着事情已成定局的情况下聪明的选择了同意放出云敬,但是这对他来说实在不能说是好主意,眼下云昭和云敬结盟,对他来说威胁无疑增大了许多,而且由于云桓景培他们私下里的经营,现在方崇威军营里的将士和其他军营的关系也比较紧张,方家子弟最近的行事也颇为高调,实在不是明智之举,看来这一系列的事情够方崇威忙一阵子的了。
云敬被解除监禁后的第二天就秘会了云昭,两人谈了整整一个下午才俱是嘴角含笑地走出房间。
从那之后,每日早朝,方崇威一派更是受到了严厉的弹劾,方家历代都是武官居多,方家的势力也多是集中在军队中,依附于方崇威的静王则是手中没有实权,现在受到一群书生学者老头的围攻,嘴皮子上的功夫肯定不是敌手,两方人马在朝堂内外的斗争越来越明显,连离城的百姓也是眼明心亮。
云昭这段时间连连占上风,也恢复了往日的谦谦君子形象,据了解在民间也是有一定的声望的。而云敬自从解禁后,也学的聪明多了,不像往常那样张扬跋扈,收敛了很多,皇上对他这段时间的表现也很是满意,就连云桓现在都不去青楼画舫掩人耳目了。总之一众皇子可能是看着皇帝的身体不大好了,都铆足了劲儿想要给皇帝给群臣给百姓留个好印象。
“真的没问题吗?以现在的形势对方崇威很不利啊,这样下去让云昭他们一举占到上风可就不妙了。”千寻斜眼看着云桓。
云桓慢条斯理地喝了口茶:“只要我们是最后的捕猎者,现在让他们跳跳又何妨。”
“你到底是什么打算,已经都计划好了?”这家伙现在怎么总是这样吊人胃口。
“这些事你就不必参活进来了。”
云桓淡淡的一句话,让千寻也大概明白了点,心里也为他的体贴感动,不枉两人朋友一场,他知道她一直都不喜欢这些,有很多暗地里的事他并不让她参与,但是纵然他不说,她又怎会全然不知,他从一无所有经营到现在的太子之位,一路上有多少的黑暗与阴谋,还有那些难言的隐忍与屈辱,又怎能一言道来?
这么久以来也是因为有他的保护,才能让她即便是身处权力漩涡的中心,仍不至过多的接触到那些龌龊的权谋纷争。但是这一次,她已经有了充足的心理准备,当初既然答应了帮他登上皇位,就应该有所觉悟,不能再一味的天真,无论是光明与黑暗,都是这条路上所必需的,她会履行她的诺言,陪着他一起走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