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目青山空念远,不如惜取眼前人?
和云桓的那些过往一幕幕在千寻眼前闪过,他们的开心,他们的相互扶持,他们的约定,他们的甜蜜,他们的争吵,原来以为早已经忘记的那些微末琐事竟也能记得,这才惊觉,这几天因为一直想着云桓的事,连带着那个神秘人和坠子一事也被抛之脑后了。
云归说的是对的,穆风已经死了,永远不可能再回来了,而云桓,是那个许给她美好未来,她说着要和他一起相守到生命尽头的人,是她的爱人。
他熟知她的过去,那么坦诚一点又何妨,确实在中了醉梦昙后她第一个想到的是穆风,但是穆风,穆风他,毕竟于她而言已经是永远不可触及的过去了,云桓才是她的现在和将来。
她要去把这件事情和他解释清楚,也要和他说清楚她的身世,若是他还是不信,那就算逼着他和他说一百次,也要说到他信为止,这也不是什么难事,不是么?
千寻看着对着云归低头浅笑的谢心茧,忽然之间觉得勇气倍增。
晚宴上,云桓对着已经怀有四个月身孕的冯依兰关怀备至,满眼的温柔,从始至终只看着她一个人。
冯依兰的肚子现在已有些迹象,据说宫中的星相师早已给她算过,生出来的会是一位皇子,现在看她双颊泛红,眼含秋波,身上孕味十足,加上一身华贵衣裳,更显得高贵美艳,当年的离城第一美人,即便是时光流逝,也端的要比下座的现今落华第一才女兼美女朱筱柔多出几分风情,看云桓的眼睛一直没从她身上移开便能知道。
这顿饭千寻几乎是食不知味的吃完,好不容易挨得众人都散去了,云桓当先离去说是送冯依兰回寝宫,千寻装作和众人同路出了皇城后,待得独自一人,又偷偷折返回去,赶到太和殿的时候云桓尚未回来,平时侍候着他的李公公已经差人去禀报云桓了,走了也有一阵了,却一直未见回来。
许是见千寻焦虑,李公公上前劝道:“将军还是先回吧,皇上估计一时半会儿也回不来,夜里天寒,有什么事明天一早再说,要不等皇上回来了老奴转告皇上?”
千寻扯出一个笑:“无妨,我等着就行,你忙你的去吧。”
虽说如此,但这几天的天气真是冷了,饶是有内力护体在冷风中吹了一个多时辰还是有些扛不住,而她等的人依旧迟迟未归,连个回信的都没有,他就这么不愿意见她。。。
“将军,您还是先回吧。”李公公又过来劝。
皇权的社会就是这样,即便眼前就是一座暖融融的宫殿,但没有皇帝的允许,任何人都不能入内。
见千寻摇头,李公公也是叹口气,招招手喊过一个小太监:“你再去华清宫禀报皇上一声,就说风将军有急事求见。”小太监应声跑开。
千寻感激:“劳烦公公了。”
这次等了不大一会儿,传话的小太监就回来了:“将军,皇上说他现在不得空,让您有事以,明日再说吧。”
“可是皇贵妃身子不大好?”
“这奴才就不知晓了。”小太监答完话就急急离去了。
“将军您看这——”李公公一脸为难。
“我知道了,那我就先回去了。”千寻无意为难他们,转身离去,但心中还是不甘,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怎能就这样作罢?她一思量,咬咬牙,又悄悄转向华清宫的方向。
华清宫远远望去依旧是灯火通明,几个宫人服侍在门口,窗户合着也看不见里面的状况。
“风将军请止步。”千寻刚刚跃上房顶,就被暗卫拦下了。
这些暗卫日夜轮岗不间断地守卫云桓,她以前也不是没有半夜偷偷溜进云桓的住所,他们当然也能发现,但从未遇到过阻拦,现在。。。他们直属于云桓,若不是云桓下令,他们是绝对不可能私自做决定的。
“是他的意思?”千寻问。
那人也不答,声音依旧平静如水,没有丝毫的起伏:“风将军请回。”
“若我说不呢?”千寻忽然就心生恼怒。
那人站直身子,拔出剑,一切尽在不言中了。
都这样了,她就算硬闯进去又有什么意义,原本勇气满满斗志十足,现在却像是被戳破了的气球,没有一丝干劲,也不想再做争取,转身离开。
一路晃晃悠悠地往回走,眼看着就到了门口,又停下脚步,现在无忧不在,无名不在,回了府上也是空荡荡的一个人,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回去干什么,心念及此,千寻抬脚转身,但又能去哪儿呢,石大婶一家现在估计都睡下了,他们累了一天,她也不想去打扰,云归和谢心茧久别重逢,自是一家和乐团聚,她也不能去凑热闹,还有,木青,她刚跨出一步,又收回来,也不能,若无呷蜜意,切莫攀花枝,她既无心,便该彻底些,不能再给他念想,省得连他也耽误了。
这么一番想来,亏得她在这里待了这么多年,竟是连个去处也找不下,原来,来了这个异世十余年,其实还是没有家。
千寻靠着墙慢慢地滑坐在地上,把头埋进胳膊间,心里好像是有个黑洞,在这样的寒夜里无限扩大。
“将军?”不知过了多久,千寻听到有人喊她。
她抬头,原来是身裹棉衣的宁青,正一脸担忧地看着她。
千寻立马跳起来,一把拉住他的手腕,大声道:“宁青啊,你来的正是时候,走,陪我喝酒去。”
他却是不动,迟疑着开口:“你没事吧?”
千寻一叉腰,大笑:“我能有什么事,我好着呢,不过夜里实在无聊,正好遇到你,你可是跑不掉了。”说完也不管他的意见,直接拽着他就往最近的酒楼跑。
她知道这样不好,但在这样的夜晚,如果不找个人陪着,如果不喝点酒,如果不发泄出来,她怕是真的会一个人胡思乱想直至发疯。
现在这个时候除了红灯区其余地方早打烊了,千寻奋力地拍打着酒楼的大门,任旁边宁青一直拉她也不理,直至店伙计骂骂咧咧地开门了,才推开他直接冲进去。
“你们什么人啊,大晚上的是不是有毛病,打扰别人休息!”伙计估计是烛光昏暗,没有认出千寻来,不满地嚷嚷。
“不好意思,我们——”
“给我上酒,把你们店里的酒全给我拿出来!”千寻打断宁青的话。
“去去,也不看看什么时候,早就打烊了,不做生意了,你们快走,不然我就报官了。”
“大胆!”千寻拍案而起,“我是落华的大将军,本大将军要喝酒,你还不赶快给我拿来!”
第一次,使用这个身份带来的特权,居然是在这样的情景下,看着伙计满脸惊恐地跑去拿酒,千寻不知该是笑还是哭。
只记得那晚让伙计把店里所有的酒都搬过来,开始的时候她还一直劝着宁青也一起喝,后来就顾不得他了,自己一杯接一杯的倒,后来干脆就是直接端起酒坛子牛饮,她不知道自己到底喝了有多少,但是后来,脑袋就不是自己的了,她也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旁人又说了些什么,意识混混沌沌,不知所以。
等到思考能力再次回归大脑的时候,千寻发现自己待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房间里随处摆放的医书暴露了房间主人的身份。
她怎么会在木青这里的?千寻坐起身摸摸脑袋,什么也想不起来,脑袋反而是一阵阵的刺痛。
正在这时门开了,木青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进来了,远远就能闻到那个难闻的味儿。
见千寻醒了,他快走了几步,把药碗塞进千寻手里,看上去有些恼火,语气也不大好:“喝了!”
千寻还是第一次见他生气,当下也不敢做声,瞅着碗里黑乎乎的一片,咬咬牙,一口气都灌进嘴里。
“起来洗漱下,去厨房把饭吃了。”
“我不怎么饿,还是——”千寻话没说完,就在木青的瞪视下住了嘴。
这是怎么了,他干嘛生这么大的气,不就是喝醉么,以前他又不是没见过。
千寻几乎是在木青的注视下草草地吃完一顿饭,备感压力,看看日头,今天又把早朝误了,前些年还不曾有这种事,现在年纪越长,反而越发没规矩了呢,她暗自苦笑。
“那我先回去了。”千寻站起身。
“把药喝了。”木青不知从哪里又端来一碗药,“还有这个,”他指着桌上摆放的一包药,“带回去,每日三顿,饭后记得喝上。”
“我只是酒醉有些头疼,用不着这样吧?”千寻小心翼翼地问他。
木青的表情一瞬间变得很是奇怪,讶然道:“你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千寻是真的懵了,看木青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想着今早他的反应,猜测,“我活不长了?”
他立马怒了,斥责:“瞎说什么呢!你是——”
正在这样关键的时刻,门外响起敲门声:“先生,外面有个急诊的病人,王大夫请您过去看看。”
木青看了千寻一眼,匆匆道:“你先好好休息,今天什么事也别干,我去去就回。”
说完就开门离去了,留下千寻一人待在房间里,满心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