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昭七百九十九年三月十八,华帝云桓封风千寻为镇南大将军,以保卫国土为号,领军二十万,急赴边境解日照之围。
三月二十九,风千寻领军击退边境葛如飞率领的南昭军,葛如飞败走天水。是日夜,风千寻于天华小道设伏,击杀南昭军主力,葛如飞带领残兵退守沧州。
风千寻一路领兵直下,连破八座城池,于四月初八攻至沧州城下,与沧州都尉季平苦战,未果,遂退守城外。
四月二十一,风千寻引新式投石机攻击沧州城楼,子时,沧州城破,要塞沧州失守,都尉季平以身殉国,将军葛如飞一路往西败退。
七月二十八,风千寻领大军至盛京城下,南昭都城盛京被围。
八月初十,风千寻趁夜攻打盛京,火烧盛京城内最大的粮仓。
九月十三,风千寻领大军发起全面总攻,战斗持续了整整一天。戌时,盛京破;至亥时,落华军占领皇城,皇帝和将军葛如飞、国丈夏宗元被俘,夏禄寿被杀,盛京城定。
九月二十一,南昭北部怀仁郡守张图打着“攻都城,救皇帝”的旗号领兵反抗,附近城池纷纷响应,短短几天内就集结起一支二十万的大军,直逼盛京城下。
九月二十五,风千寻开城迎敌,大破张图军。
十月初六,张图被擒,斩杀于盛京街口,原部下四散离去。自此,南昭再无反抗落华者。
十月十五,南昭皇帝葛嘉定昭告天下,南昭正式归属于落华。
十月二十日,风千寻领大军携葛嘉定返回落华离城,华帝云桓亲往相迎,一时离城万人空巷,百姓夹道相贺。
——《天昭往事录·落华记事卷四》
秦国平川
一间宽敞却略显阴暗的大殿,殿内北边垒了高高的台阶,上面摆了张宽大的黄金桌,桌上摆着砚台,还有高高的文书,一张苍老惨白的脸隐藏在后面,几欲不可见。台阶下,也是显得空落落的,只在大殿正中央摆设着一张矮小的案几,上面的香炉里燃着的香料袅袅上升,整个大殿都充斥着过于浓郁的香气。
案几后面,正站着个二十岁出头的青年,俊逸挺拔,极是好人才。
“皇儿,如何,有什么消息?”上面的老者开口问,声音暗哑阴郁。
“昨日她已经带着大军返回离城了。”青年毕恭毕敬地回答。
老者沉默不语,手指在桌上一下下有规律地敲动着,许久才道:“哼!他们两个倒是真的好手段。你要是当初把那个女人带到秦国来就好了,结果带了这么个一点用也没有的乡野丫头回来,又没见过世面,怎么能当你的太子妃,对你又有何助力?!”
听得老者厉声斥责,青年也有些微恼意,倨傲道:“父皇,我跟您说过多少次了,我是男人,我不需要凭借女人来达到自己的目的。还有,晓晴是个好姑娘,我希望你也能接受她。”
“你——”老者被气得够呛,咳了几声,复又叹气,“罢了,你要是执意,让她做个侧妃也就够了,不过她可要安分守己,老老实实地待在自己的房间里,你也是,别让她和湘儿起了冲突。”
“那个女人,”青年不屑道,“一点头脑也没有,整日只知道争风吃醋,要来何用?!”
“只她的父亲是大将军这一点就足够了,”看青年张口要说话,老者不耐地打断,“收起你的那一套吧,你想要是有个风千寻那样的将军,我们秦国还用专门去找落华和谈吗,还用防这个防那个吗?”
眼看着气氛愈发僵硬,青年想想,软下语气:“风千寻很快就要离开落华了,到时候落华也好云桓也好,都相当于断一臂膀,放眼天昭,最强的还是我们。”
“你这一消息可靠吗?”老者犹自不确定。
“您放心吧,那个女人我最是了解不过,她会怎么做,即便是没有得来的消息我也大致猜得到。”青年信心十足。
“如此便好,总不能眼睁睁看着那个落华的杂种一天天强大起来吧,怎么,难道凭他也想做这天下的主人吗?”老者的语气里尽是鄙夷。
青年不赞同地皱起眉头,正欲开口,想想还是作罢。
“好了,我也累了,你下去吧。”老者疲惫地摆摆手,看着青年合上门离开,才重新坐直身子,眼里闪过一丝狠厉,嘴里吐出三个字,“风千寻!”
祁国洛城
早朝刚结束,祁帝把一众儿子单独召集到了御书房。看着站着的儿子们,个个玉树临风、英俊潇洒,祁帝心里又是自豪又是满足,但一想到那个以前自己根本没放在眼里的落华现任皇帝,心中又不禁多了几分感叹。
自己的儿子虽多,但是,哎,怎敌得过那个不动声色就从一个不受欢迎没有一点根基的小小皇子变为落华皇帝的人呢,而且现在还有那个风千寻,半年时间就拿下了南昭,现在落华竟是隐隐有超越祁国的架势,怎么想心里也不太舒服。
“父皇大可不必忧心,落华现在虽拿下了南昭,但毕竟只是个小国,在实力上是无法与我祁国相抗衡的,而且云桓的身世摆在那里,落华国内不服他的人还有很多,他还得受制于各大世家名门,想要再有什么动作也得考虑着这些,不容他随意想做什么就做什么的。”祁慕生笑道。
听着儿子分析的话,祁帝心里顿时舒坦了不少,赞许地看着祁慕生,还好有这个儿子,自己的一众儿子里就数他最为优秀,不仅诗词歌赋武功造诣上颇有成就,关键是在治国上也很有自己的一套看法。有的时候自己也得承认,这个儿子比起自己确实要强,这些年朝中的大小事务实际上已经都交给他打理了,而他也是礼贤下士,颇有贤名,一大群能人异士为他卖命,这几年代理朝政井井有条,祁国国力也强盛了不少。
忽然又想起了在八国会盟上见到的那两个人,真真是人中龙凤,但再怎么也不会比自己的儿子还好吧?祁帝没了心事,自然开怀,摸着胡子笑哈哈的和一众儿子们唠起了家常,下面的人也很是配合,一时御书房里气氛融洽,和乐融融。
众人在书房内陪皇帝聊了会儿就一齐退出去了,祁慕生微笑着和众兄弟告别,正欲离去,身后一个不太和善的声音响起:“太子不是运筹帷幄,在南昭也早有自己的眼线的吗,怎么还会让风千寻那么顺利?”
“八弟,你怎么和太子说话呢,有没有尊卑?!”说话的是祁慕生一母同胞的弟弟祁慕化。
“哼!我只不过是有所疑虑,众所周知,你和风千寻早就认识了,什么关系也说不清,就八国会盟那次,有人亲眼见你和风千寻关系密切,当众亲热,你还把她抱上你的船待了一晚上,说你们没事有人信么?”此话一出,立时大家的眼神都变了,纷纷看向祁慕生。
“那八弟的意思呢,不管本宫与她是什么关系,难道本宫会对我祁国不利么?”祁慕生淡淡地反问,抬眼看着说话的兄弟,那人本还是理直气壮的,在他的眼神下却渐渐没了底气,唯唯诺诺地再说不出话来。
祁慕生也不再理他,和其他人打了声招呼就当先离开了,直至回到自己的房间,合上门,才恼怒地一把把桌上的东西扫到地上。
“殿下。”祁云石从他身后走出来。
“看看我的好兄弟们,我还当真以为经过那次的教训他们一个个都安分了,没成想居然还有人敢调查我的事,还派这么个笨蛋出来,云石,你派人给我看好他们,我可不想因为他们几个影响我的大业。”祁慕生恨声道。
“是。”祁云石恭声应下。
“不过风千寻可真是能干,拿下南昭也就算了,连民变都被她三言两语解决了,我花了几年心血安排的人竟是一点用场也没派上,呵呵,有意思。”祁慕生忽然笑了。
“那我们该怎么办?”祁云石问。
“他们两个联手确实厉害,关键是他们相互信任,知根知底。”
“那岂不是——”
“云石,你知道吗?人与人之间的关系,尤其是男女之间,是很微妙的,不管原先再怎么要好,只要有一次芥蒂,就会成为种子,不断地,慢慢地发芽成长,直到有一天长成参天大树,说不定能把泥土也崩裂呢。”见祁云石抬头看他,他继续感叹,“风千寻,初见的那次没把她杀了或是带回来,确实是我的一次失误,所以这次,要早早地做打算才是。”
越国蛮州
金銮大殿上,最上面的王者满面怒容,下面的满朝文武跪倒在地,大气也不敢出。
“风千寻那个女人半年时间就把南昭拿下了,我满朝这么多武将,为何半年多了还只能是据守在坞城,没有丝毫进展,朕要你们何用!”越飞宏拍案而起。
下面众人瑟瑟发抖,过了好一会儿,才有人战战兢兢地开口:“恕臣无状,落华之所以能够轻易战胜南昭,皆因双方可以心无芥蒂地打斗,但是我越国不但要应对赵国的大军,更是时有秦国侵扰来犯,叶将军独自坚守前线,自然艰难许多。”
一片附和声中,又有人开口:“臣惶恐,依臣看却不尽如此。众所周知,前槐山书院院长叶念远曾是我越国人氏,也是叶将军的生父,而臣听闻叶将军最为宠爱的女儿以前便是与祖父待在槐山书院的,这槐山书院,华帝和风千寻可都在那待了三年啊,这层关系,不知会不会影响叶将军对敌作战?”
“你乱说什么,先前的四大书院本就是汇聚各国能人之地,当年的八国会盟也约定过的,书院不会与各国政事牵连,如今叶将军在前线拼死作战,你却在这里污蔑他,安得什么心!”当即有人大声反对。
“刘大人稍安勿躁,王大人也是说出自己的想法,并没有别的意思。”有人劝道。
一时大殿内说各种话的都有,乱成一片。
“够了,这事须得皇上定夺,你们争什么!”丞相李冰厉声制止。
大家都住了口,齐齐看向高座上的人,却见越飞宏似乎没有把众大臣的争吵听在耳中,用手托着下巴若有所思。
祁国栗都府
一座雅致的宅院内,两个身形相似的年轻人并肩而立。其时已入冬,即使是在花园里也找不出一丝生气,但两人却俱是一脸认真地看着眼前的枯枝老树。
“怎么,看出什么来了吗,二弟。”苏黎和笑眯眯地问。
被他唤作二弟的正是苏家的下一任家主苏黎楠,表情是一如既往的冷清,但稍微仔细一看就会发现他还是与平常有些不同的,似乎是疑惑不解,也似乎是难以置信,听得苏黎和这么问,他悠悠叹了一声:“看来有时候,越是低贱卑微的,生命力和战斗力就越是顽强。”
“那二弟你可是要兑现当初的承诺了。”苏黎和耸耸肩。
“也罢,这对我们苏家来说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我们的使命,就是使我天水苏家代代安定平稳地传承下去。”他说出的话带着不容抗拒的坚定。
“正是。”连一向嬉皮笑脸的苏黎和也正色应道。
赵国往西,也是整个天昭的最西段,常年积雪不化,但却有着养育整片大陆江河流域的长夷雪山脉。
这里是润江与漓江分流的地方,因此缘由,较之长夷雪山脉的其他地方都要温暖些,即使是在这冰天雪地之地,也还是能听到冰下水流的声音,一条往北,一条朝南,给了这片大陆生命和文明,孕育出了南北不同的风土人情。
在这一片雪白的大地上,迎风站着一个中年人,面容冷峻,短短的络腮胡,只穿着一件薄薄的灰色单衣,即使在天昭最暖的祁国,现在这个时节穿这个也不合时宜,但看他的样子却似乎并没有感觉到丝毫的寒意。
他似乎一个人想事情已经有一段时间了,纹丝不动,忽然,他咧嘴笑了,不太符合他给人的严肃冷硬的感觉,带了几分残忍的快意,自言自语:“逃,你能逃得出吗?这是命运,命运的轮盘开始转动的时候,谁也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