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的宴会其实不过是走个过场,大约就是开幕式的意思,所以去的人多,只要是在天昭有名气的人就都在邀请之列,故而倒是让千寻见识到不少以前只存在于传说中的人物,但因为洪破石的事,生生影响了她的兴致,其实现在想想还是有些后悔的,这样天下群雄齐会的机会可不是时时都有的。
五天后的会盟就是正式的只有各国朝中的重要人物才能参加的会谈了,这几天大家就都待在各自的行馆里,祁国偶尔会派人来邀请参加一些不太正式的宴会,千寻去了几次,发现都是一些政治家们的明争暗斗或是所谓名士的自命风流,时间久了很是没趣,所以后来她倒宁愿和胖子一起聊那些看起来无比正直的名士的小八卦或是悄悄地溜进越国的行馆和叶可玖聊会儿天。
千寻知道云桓已经见过叶可玖了,不过自从上次在宴会上她和叶可玖说开他们三人的关系后,总觉得万分尴尬,现在两人私下里总是回避云桓这个话题,千寻也不好问云桓去,也就不知道他们两个说了什么,说得怎么样,虽然她内心是有一套想法,但是每个人的人生观、价值观,包括对爱情的观念都是不同的,她最终决定还是顺其自然,由他们自己去决定,因为她真是怕一个不小心,会影响到他们之间的情谊。
转眼离开落华就已经有大半个月了,再过三个月和云桓的约定就到期了,到时候就可以回釜山的山中小屋去找穆风了,这是千寻现在最为迫切的愿望,她相信穆风也一定在等着她,那天洪破石的事还是让她很在意,这几日云桓派出去的暗卫加上胖子私下的调查都没有找到他的下落,千寻心里虽然告诉自己不会有事,但还是不自觉地担心着穆风的安危。
三年之期马上就到了,到时候就可以放开这边的事情,安心地回家和穆风成亲了,一切也就会尘埃落定了,那一天快些来到罢。
在千寻的万分期盼中,八国会盟之日终于到来了,她本以为这五天里会发生一些麻烦事,或是遇到不想见的人呢,结果出乎意料地平静,五天的时间她就是和胖子叶可玖聊天喝酒,偶尔逗逗陆羲和,基本上没有遇到其他人,对于这一点她还是很满意的。
八国会盟的场馆安排在栗都府城外二十里处的祭风台,周围有各国的重兵把守,严禁闲杂人等进入,一路上路过茶馆酒楼时的感觉也和平时不同,有种紧张压抑的气氛蔓延着,到了祭风台外的时候,这种感觉愈发强烈,外面的守卫也是一脸肃穆,千寻发现其中不少守卫一眼看上去就是江湖人士。
根据会盟的规定,各国可以分别派守卫在会场外,但每个国家的人数不可超过二百人,另外在栗都府附近也不可以有各国的军队驻扎,所以不乏有人为了安全起见就和江湖人士定下约定,借由他们的武功来弥补人数上的不足,增加安全感。不过虽说各国都不能私自在栗都府附近集结军队,但是一般的,包括落华都在边境处整备了大军待命,以应对突发状况。
和那天晚上的情况不同,今日千寻跟在云桓后面进去的时候,场中人倒不多,每个国家的代表也就是两三个,顶多后面跟几个亲随,座次倒还是像那天那样排着,后面有各国的大旗在大风中猎猎作响。
云桓和千寻是紧跟在秦国后面进去的,落座后,所有国家的人就都到齐了。
坐在东边方位上的主人祁帝热情地站起身对着云桓打招呼,接着环视众人:“前几日宴会上大家就已经相互认识了,在这里也就不再多做介绍了,今日我们七国齐聚于此,是难得的交流盛会,在座的各位都是国中举足轻重的人物,有什么想说的不妨提出来,若是能为天昭各国的和平相处贡献力量的话,也不枉各位大老远赶来一趟。”他说完做了个请的手势就坐下了。
“依我看,祁帝既是东道主,又一向德高望重,不如您先来,也给大家做个示范如何?”康王赵亦道,场上的人自是一片附和之声。
“既然大家如此抬爱,朕就先代表祁国表个态,”祁帝清清嗓子,“这几年间天昭战事不断,既弄得民不聊生又伤了大家的和气,依朕看,不若趁着现在的机会大家能把以前的恩怨放下,消除芥蒂,建立盟约,世代修好,如何?”
“祁帝陛下这话说得有趣了,祁国攻打我韩国时可曾想过要友好相处,现在得尽了好处就说什么消除芥蒂,也可以,把占领我韩国的十二城奉还。”明显不太友好的话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千寻顺着声音看过去,是那天在宴会上就见过的一个韩国官员,据说是韩国的近卫军统领,看着年纪不大,正带着压抑的怒气瞪着祁帝。
虽说他说的是大实话,但毕竟国家之间如同商场,没有永远的朋友和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而且在这样的会盟中,像他这样的身份只是作为皇帝的护卫,是没有权力说话的,况且是越过了自家皇帝,怎么看都有大不敬的嫌疑,大家把目光都转向韩帝,却见那韩帝依旧是一副兴致奄奄的模样,耷拉着头,似乎根本就没有感受到这边诡异的气氛。
“天昭几百年来素有征战,难道韩国以前不曾攻打过祁国,只是此一时彼一时,既然大家都坐在一起,自是为了以后各国更好的发展,若是追究起来,那难不成现在就要回到葛天放一统天昭的格局吗?”越帝不客气地冷哼,“再说,这是什么场合,你家主子还没有开口你就妄加插嘴,这要是在我越国早就被拉出去了,岂能由着你这样目无法纪?!”
“皇上,您倒是也说句话呀!”那统领被说得涨红了脸,只得转向韩帝。
“什么?”韩帝被身边跟着的大臣推了一把,这才回过神来,正好抬头看向千寻所在的方向,眼睛一亮,直勾勾地盯着千寻,喉结滑动了下,一脸猥琐,“啊,不错,果然是个美人儿。”
千寻使劲忍下冲出去把他暴打一顿的冲动,低下头喝了杯酒,不再理会他,却听云桓冷声道:“这就是韩国的礼数?!朕算是见识到了。”
“失礼失礼,我们陛下昨晚没有休息好,以致冒犯了风将军,我在此赔个不是,还望华帝陛下和风将军莫要见怪。”跟在韩帝身边的丞相慌乱地站起身对着这边赔礼。
云桓哼了声也不理他,那丞相为难地站在原地,千寻撇撇嘴:“无妨。”他这才坐下,紧张地擦擦自己的额头。
韩国有这种皇帝,又是在这样群雄逐鹿的年代,看来离韩国被吞并也不是很久的事情了。
“我们还是继续说正事吧,不知对于刚刚的提议在座的有何看法?”祁帝身为主人,这个时候只好站出来化解尴尬。
“我看这个提议甚好,天昭百姓因为这几年各国的征战最是受累,订立和平盟约使各国能够休养生息恢复生产,实是十分必要的。”这回开口的是秦祥钰,千寻之前还一直以为他绝对是主战派的,倒是她想错了。
“秦太子这话虽不无道理,但国仇家恨却是不能不报,如果因为贪图一时的安逸而放过仇人的话,岂不是让枉死的士兵们在九泉之下都不能安息么?”南昭国舅夏禄寿倨傲道,还不忘满含深意地向千寻这边看了一眼。
“夏大人此言差矣,”一直在祁帝身后安静而坐的祈慕生摇摇头,“天昭本是一家,再大的误会也应该暂且放下,近几年北部回疆部族的势力又有抬头的征兆,若是我们自家人打起来到时候让外族的人讨得好去那可就得不偿失了,眼下最重要的还是能够团结一致,修生养息,到时候也好应对外族的侵略。”
“是吗,据我所知回疆部族自从十几年前被我联军打退后便从此元气大伤,我看他们一群野蛮人也成不了什么气候。”说话的是随赵亦一起来的赵国礼部尚书,是个长胡子老头,听他说这话,千寻看到赵亦微微皱着眉头,似是有所不满。
“回疆部族骁勇善战,战马精良,他们的骑兵恐怕放眼天昭也再找不出可以与之匹敌的,到时候真的攻打进来,依我们在边界的兵力怕是防御不住,又要有一番恶斗,最后受害的还是我天昭的百姓,不如趁着现在的机会,各国能够冰释前嫌停止交战,订立盟约以示修好,到时也可与回疆部族得以一战。”刚刚那韩国丞相缓缓起身道来。
这番话说得合情合理又颇有见解,倒让千寻微吃一惊,看刚刚他的表现和韩王的样子,她还以为韩国的官员也是些无能之辈呢,如此看来也不尽然。
“正是王丞相所说的道理,眼下我们只有团结一致才是最好的出路啊。”祁帝满意地看着王丞相。
“理虽如此,但毕竟眼下回疆的复兴还是遥遥无期之事,我们总不能为了一件没有发生或者可能永远不会发生的事一直担忧吧,我看大家只要把自家的事情解决好了,到时候就算回疆来犯也可以全力应对。”这次是葛如飞。
“葛将军这话是何意?”祁帝道。
“不敢,只是其实在座的都心知肚明,眼看这天昭分裂也要有二百五十年了,这么些年我们几个国家征战不休的目的也很明确,无非就是想让天昭恢复大一统的局面,那样才能永久的解决战争的问题,就算现在订立了盟约,但是各国真的能执行吗,说不定私下里会引来更多的争执,那样才会真正的给回疆可趁之机呢。”葛如飞这话一出,场上顿时一静,不愧是久经战场的老将,虽然两人是敌对的,但此刻千寻还是佩服他在看问题上的犀利的。
片刻后,祁帝有些为难,转眼看向云桓:“不知华帝看法如何呢?”
“攘外必先安内,但是强制的用盟约约束以致貌合神离,说不定带来的危害才更大呢,而且就算是天昭各国****,我想等有一天外族来犯的时候各国的国主也必定能以民族大义为先,一同抗外。”云桓这席话让千寻愣了下,她还以为他绝对是主和派呢,落华现在国内未定,实是不宜再与别国起冲突,明明借着这个机会暂时与诸国修好才是目前最好的办法啊,真不知他打的是什么主意。
“华帝陛下所言甚是。”不等祁帝发问,越帝就朗声应道。
这下最关键的就在于赵国的意见了,见大家都看向他,赵亦皱皱眉,思考了下,眼神微微扫了下旁边的礼部尚书,这才道:“小王也觉得订立盟约并无什么实际意义,还是作罢吧。”
这样就很明朗了,祁帝失望地看着他,正待开口,就听云桓又道:“盟约只是形式,就算这次没有订立,但我们各国的同族情谊还是在的,在平时的商业往来和物资买卖上不应该受到影响,我落华先在此表态,以后各国商人在落华的税赋减至七成,并承诺平时互通有无,遇灾时大力赈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