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参见父皇,儿臣来晚了。”
来人一袭云锦金线白袍,脸上神采奕奕,可不就是五年前在去南昭的船上遇到的差点害她没命的人吗!
此刻他正满面笑容地看着上座的祁帝,虽然以前和他只有一面之缘,但印象实在太深刻了,让千寻到现在也记忆犹新,和以前相比,他倒是多了一股油然而生的王者之气,这几年关于他的话题很多,祁帝年老,国事几乎就都已经交给太子祈慕生处理,他掌管偌大的祁国也是井井有条,令朝臣信服,敌国朝拜。
“太子你总算是来了,怎么能让各国贵客久等呢?”祁帝笑着责备道。
“是,儿臣失礼了,在这里和各位贵客告个歉,还望各位不要见怪。”祈慕生转而看向其他方向,举手抱拳告罪。
“哪里,太子殿下太过客气了,太子殿下帮着祁帝把祁国治理的如此昌盛,实是祁国百姓之福啊。”康王赵亦立马笑道。
“不错,再说有美人相伴,时间也容易打发。”韩帝这话一出,登时众人脸上神情各异,有觉得好笑的,还有恨不得想把头钻到地洞里去的。
祈慕生却是对韩帝所说恍若未闻,神情自如地应对着众人,又转向祁帝,笑道:“父皇不给儿臣介绍一下来的贵客吗?”
“是朕疏忽了,这位是秦太子殿下。”
随着祁帝的介绍,祈慕生开始挨个儿和各国的人寒暄,转了一圈,轮到了落华这一列,听着祁帝的介绍,祈慕生也并没有看千寻,只是和云桓云渺谢心卉挨个相互行礼,让千寻忍不住猜想他难道是根本就忘了她这个人?
“这位是——”祁帝指着千寻就要介绍,千寻也像其他人一样礼节性地站起身看着祈慕生,他却抢先一步打断祁帝的话,道:“这个父皇就不必介绍了,儿臣和千寻可是相识已久了。”他这才正眼看千寻,脸上的表情好像两人真的是久别重逢的好友一样。
这男人未免太过会演戏了吧!要不是她这人从小没什么优点,就是记性比较好的话,连她这个当事人都要怀疑他们是不是以前曾是好友而她患了失忆症忘记了和他的友谊呢。但他都已经这么说了,看到人们都把视线移到两人身上了,千寻只好不说话,勉强笑笑。
“是吗?原来你们已经认识了,真是太好了,趁此机会好好聚聚吧。”祁帝大笑着。
“父皇说的是。”祈慕生对着千寻温柔地笑,千寻却是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她可没有忘记他当年喜怒无常,一句温和的话语就差点致她死命,现在忽然这样的态度又是什么意思呢,罢了罢了,像他这样的人给她的感觉就是做一件事一定是有所图的,她还是不要和他再有接触的为妙!
千寻看向他身后,当年那个被他唤作云石的刺了她一剑的男人也在,还是一张铁石脸,散发着低微的存在感,感觉到千寻看他,冲她微微点头。见他如此淡定,千寻气结,你个混蛋,咱们可不熟,而且还是仇人呢!
留下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和场上各国的代表人物都说了个话,祈慕生就坐到祁帝身后的位子上了。
和秦祥钰不同,祈慕生和云桓一样都不是皇长子,他上面还有两个哥哥,下面的兄弟就更多了,现在坐在他身后的就有七个皇子,但他们看上去都并没有对祈慕生做太子有丝毫的不满,恭敬老实地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不知道他们是真的没有任何意见还是也是像云桓以前一样在等待着蓄势待发的时机,但恐怕祈慕生不会给他们这个机会的。
祁慕生的生母只是一个出身普通的宫妃,而他能在毫无仰仗的劣势下以一己之力从众多皇子中脱颖而出坐上今天这个位子,众人信服皇帝满意,这才叫真正的不容易,千寻正盯着他思考这个问题,就见他忽然回过头来,对着她举起了手中的酒杯,还没等千寻考虑好怎么做,就见坐在她前排的云桓衣袖一扬,回敬了他一杯酒,也不知他是替她解围还是会错了意。
祈慕生一口喝完杯中的酒,意味深长地一笑,带着一种算计的意味,就再也没有刻意地看他们这边了。
“越帝陛下到!皇后娘娘到!叶将军到!”随着一声喊唱,众人的视线都被吸引过去了。
越国的人来了,本以为他们这次一直不来是会缺席了,没想到不但来了,而且来的还是重量级人物,他们这是什么把戏?不过叶思堂来了对千寻来说总归是个好消息。
越国一行人缓缓地走进来,千寻却是根本顾不得看什么越国的帝后听他们官方的寒暄,只是死死地盯着叶思堂身边的女子,眉目如画,扬手间万种风情,妖娆多姿,竟然是许久未见的叶可玖!
比起上次分别的时候,她个子又长高了些,也漂亮了很多,从一个青涩的少女变得现在有了成熟女子独有的魅力,而且也不再像以前印象中的那么柔顺安静,倒是举手投足间神情坚毅,和信中她给她的感觉一样,变得坚强了很多。
千寻强抑着想要起身喊她的冲动,看着她随着越国皇帝一行上前见过祁帝,坐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然后她就抬起头向周围寻找,接着她的视线就定格住了。
千寻也带着些许的不安,不知道她现在心里是什么样的感受,再次见到云桓,却早已今非昔比,天涯陌路,云桓身边还跟着他的妻妾,从千寻这个角度看不到云桓的表情,只能看到叶可玖神情似喜似悲,久久都无法从云桓身上移开目光,原来她对他还是有情!千寻在心里暗叹一声。
似乎过了许久,叶可玖才看到坐在云桓身后的千寻,微微一怔,接着对着她嫣然一笑,千寻也是暂时放下心中的担忧,对着她笑笑,做了个“待会儿见”的口型,她点点头。
叶思堂貌似发现了叶可玖的异样,也看向这边,接着皱皱眉头,在叶可玖耳边不知说了句什么,只见叶可玖点点头,把头转回去,不再一直看着这边了,但千寻还是注意到她经常偷偷地瞄过来,眼睛不住地瞟着坐在云桓身边的谢心卉和云渺。
现在人都基本到齐了,宴会马上就要开始了,千寻也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理由现在出去和叶可玖见面,等会儿结束了也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私下碰个头,明明那么期盼和她们的再见的,但没想到却要在这样的情境下。
宴会正式开始了,其实就是先由东道主的祁国皇帝说几句开场词,然后下面众人互相认识介绍一番,接着就开始每次宴会都必不可少的歌舞节目了,千寻见到趁着这个机会不少人都在四下相互交谈。
千寻也是刚刚听见人说才知道,原来这个会场上有很多大名鼎鼎的人物,像是坐在秦祥钰身后的据说是天昭第一才子的慕容双,一副风流不羁的浪荡公子样;坐在祁国一桌的引得众男子侧目相看的英姿飒爽的武林第一美女萧红梅;还有据说是天昭第一铸剑师的赵国丁甘白,是一个满脸络腮胡,目露精光的中年男子。
千寻身后不远处还坐着落华第一琴师沈言,他现在是云渺的专属琴师,有一次参加皇家宴会时云渺跳舞就是他给奏的琴,千寻也一直没见过,今天才第一次见面,是个面目温和,但看上去却带着几分忧愁的年近三十岁的帅哥,千寻就说怎么那天一听到沈言这个名字就觉得有点耳熟,后来问起胖子才想起原来他就是以前和天昭第一美女秦婉柔有过一段情的人,刚上书院的时候千寻每天都听胖子讲他们的故事,当时也曾为他们的感情唏嘘不已,原来他本人长这个样子啊。
虽然场上是热火朝天精彩绝伦的歌舞,但千寻注意到很多人并没有注意那些,而是相互打量着周围的人,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千寻想起她前几天问云桓,来敌国这么危险,要做那么麻烦的一通准备,为何就算是这样还是有那么多的各国重要人物来呢,当时云桓是这样回答她的:“不亲眼看一下怎么能确定自己将来的敌人究竟是什么样的人呢?”
直到现在千寻才算对他那句话深有感触,确实传闻和真实还是有很大区别的,虽然很多人都会隐藏自己,但是隐藏的再好也还是会在不经意中流露出真实的自我的,一个人是否是池中物,很多时候光看一眼就知道了,就像秦祥钰和祈慕生给她的第一感觉,还有苏家的几个人,都是不可小觑的,这些人将来都有可能是云桓的劲敌。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看来抱着这种想法来的人不在少数,这场上的人,还是聪明人居多。
不过也有例外,千寻瞥了眼正拥着美人满脸淫笑地看着场中歌舞的韩帝,他这样的,也不会对落华够成什么威胁了。
看大家都在关注自己的事,千寻正想着要不要借机把叶可玖喊出去,就见这段歌舞已经完了,叶可玖在叶思堂耳边说了句什么,叶思堂脸色一变,片刻后又和越帝耳语一句,就见越帝满意地一笑,站起身高声道:“祁帝陛下,我国叶将军的三女儿擅长歌舞,不如让她为大家献上一舞如何?”
“那自然是最好不过了,哪位是叶三小姐啊?”
祁帝一问,叶可玖就站起身,上前盈盈拜倒,柔声道:“是小女子,今日献丑了。”
“哈哈,叶三小姐果然容姿出众啊,乐师,奏乐!”祁帝对着旁边的乐师们一招手。
却见叶可玖再拜倒,恭声道:“不必了,就让可玖这样为各位跳一支舞吧。”
这话一出,场上顿时一片耳语声,也是,一般舞蹈都要搭配奏乐才能表达出那种柔美的氛围,叶可玖这一番也不知是何用意,不过她自幼习舞,既然说得这般肯定也就没什么可担心的了,倒是这一番动作把场中那些走神的人的注意力也都吸引到了她身上了,大家都看着她,好奇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她会带来什么样的舞。
场中还有隐约说话声,叶可玖就已经扬起长长的衣袖,转身旋转飞舞,头顶清冷的月光洒到地上,在场中的她,身上犹如镀了层神秘的面纱,仿佛是误落人间的精灵,在没有音乐伴奏的舞台上跳跃舞动,绽放着她的美丽。
起舞弄清影,何似在人间!
场中众人都惊呆了,为这份独特的美丽,但千寻却明白,她这一刻的美丽只为一个人绽放,虽然她没有看他,但那其中的柔情百转又怎么会错。
千寻看着前面的云桓,他也正认真地注视着场上的人,端在手里的酒杯久久都没有动。
良久,叶可玖才停住舞步,伏身道:“小女子献丑了。”
人们这才反应过来,赞叹声不绝于耳。
“叶姑娘真是一舞倾城。”
“如此舞姿,天下罕有啊。”
赞叹声中,叶可玖只是长身独立在场上,许是刚刚一番动作累了,脸上泛起红晕,面上却是一派平静。
千寻看到坐在云桓身边的谢心卉和云渺俱是变了脸色,云渺的话估计是她以善舞著长,现在见有人超了她而不满,谢心卉则是偷偷打量着云桓的表情,果然女人很多时候都更加敏感,她难道是觉察出了叶可玖和云桓之间的暗流?不过这时云桓早回过神来,端着酒杯喝光了杯中的美酒。
“叶三小姐真是才艺无双啊,不知可有婚配?”祁帝也是一脸赞叹。
问得这么直白,他这句话总不会是想给他儿子说亲吧,不过千寻发现场中的好多年轻男子都似乎在竖起耳朵等着叶可玖的答案。
“回祁帝陛下,有的。”叶可玖这话一出,连千寻也是吃了一惊,就听她接着道,“虽然我一个女子说这话有失礼数,但是小女子心中一直有一个人,尽管他很早就离开我了,我却早已发誓这辈子只会为他一个人披上嫁衣。”
叶可玖这话说得巧妙,千寻看大部分人都满脸同情和感叹,八成是自动想成是她虽有婚配,但男方却过世了。
天昭虽然大多地方对女子的约束颇为严格,叶可玖这样当众表明自己的心意在一般看来就非良家女子所为,但同时天昭对女子的忠贞也是极为重视的,所以她这样说也会被当成是受人敬佩的贞洁女子。
当然,她真正的意思怕只有千寻云桓和她三个人知道吧,他们两个的事当时可是连莫辣椒肚子疼都不知道的,叶可玖真是勇敢了很多,千寻一直没有意识到,原来她的感情也是这么的炙热强烈,不知云桓是何感想,反正若她是个男子肯定不会无动于衷。
叶可玖的风波过后,场上又恢复了常规的表演,千寻看现在好多人的视线都集中在叶可玖身上,也不方便现在把她叫出去,就暂时安下心来看表演,但是想着他们两个的事,却是怎么也看不到心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