琳琳大学毕业以后,离开家乡到了遥远的南方。她说:“东北老工业基地有什么好?再发展五十年也比不过南方沿海城市,我今生只要还有一口气儿,就决不回来!”她在南方找了一份工作,然后兼职做网络写手。肖雪和振宇抝不过孩子,眼泪汪汪望着一脸稚气的女儿拖着拉杆箱办理登机手续,当琳琳小小的背影通过安检回头说再见,两口子只能无助的由着她的性子远走高飞。
肖雪对振宇说:“她居然这么狠心,刚毕业就让我们体验空巢!”
振宇说:“媳妇,儿孙自有儿孙福,让她去吧!她如果混得不好,自己就回来了。”
肖雪重拾画笔之后没多久,公公患了脑血栓,肖雪和振宇忙前忙后对老人照顾得无微不至,经过一年多反反复复的住院治疗依旧不见好,老人家糖尿病和脑血栓并发,他终究抵不过疾病的魔爪,在七十周岁那天过世了。一向强势的婆婆离开了老伴儿的庇佑,性格忽然变得温婉起来,这让肖雪有点不适应。
婆婆在饭桌上跟儿媳妇念叨:“你爸在退休以前咱俩都没出过省,他跟我说过好几回想退休以后带我去北京旅游,没想到他退休以后身体一直不好,咱们就一直也没去成。这辈子如果我能去趟北京,死也能闭上眼睛了。”
肖雪笑到:“妈,你不就是想去趟北京么?这有什么大不了的?我爸活着的时候没带你去北京旅游,这个愿望我能帮你实现!忙过这两天我就带你走。”
振宇说:“拉倒吧!你自己能带她去旅游啊?我妈想去北京也行,我得给你俩找个旅行团!”
肖雪说:“你可别逗了!北京也不远,还报什么团儿啊?咱们自己走,又省钱、时间又宽松。我妈喜欢哪个景点,咱俩就在那个地方呆上一整天!随团走时间太紧张,而且还免不了挨宰!”
振宇说:“雪儿,我妈认为北京是全中国最好的地方!”
婆婆说:“那当然了!首都么?要不然过去皇上能住在故宫里啊?”
肖雪乐呵呵的说:“老年人都这样儿,我妈活着的时候也认为北京是最好的地方。”
老太太一听儿媳妇愿意带她去北京旅游,高兴的说:“雪儿,就咱娘俩儿一起走,不随团儿!”
振宇无耐,让她们自已坐上火车奔北京去了。肖雪每天晚上看地图想好第二天想走的线路和景点,早上起床吃过早餐,就背着装满食物、水、和水果的背包,拎着小板凳儿一路走走停停,带着婆婆把北京城玩个遍!每当她们坐下来休息的时候,总会被人误会成母女。这时候肖雪就会憨厚的笑笑,婆婆则非常自豪的向人家介绍说:“她是我儿媳妇!我这儿媳妇比亲闺女对我还好呢,她是特意带我来北京旅游的!”
老太太话音一落地,通常人家都就会夸赞几句:“哎呀!我还以为她是你姑娘呢!现在这样的儿媳妇可太少了,甭说人家拿钱带你出来旅游,这要是换了别人,就算你愿意出钱,儿媳妇还不一定乐意陪你出来呢!老太太,你有福啊!”
老太太瞅一眼肖雪,转过头乐呵呵的对人家说:“感谢天主赐我一个好儿媳妇!我天天祈祷,求天主保佑啊!只有相信天主,才能平安喜乐!”
周围的人闻听此言,通常会对诧异的望望肖雪,然后说:“你婆婆说你对她好,这是天主的恩赐。”
肖雪说:“至从我公公去世以后,老太太就信天主教了,她说我是天主恩赐的,那就是呗!”
说完话她冲人家憨憨的笑笑。北京旅游回来之后,老太太就迷恋上了游玩,每到春秋两季,肖雪就会想方设法带她出去走走。回来之后老太太就拿着儿媳妇给她拍的照片,跟一帮教友们炫耀。
父亲家的平房动迁了,春雷家以前的小院也被扒掉了。这个地方很快将被夷为平地,他们童年生活的痕迹将会从此抹去,高楼大厦将在此处拔地而起!肖雪望着后院土路旁那棵大槐树从地上被连根拔起,香喷喷的槐树花凌乱的散落一地,她不禁想起童年的春雷哥爬到高高的槐树上,给她采摘槐树花的情景。那个情景深埋在记忆深处,槐树花香甜的味道依然飘散在小路上,沁人心脾!
肖雪在青春年少的时候,曾经爱上一个最令她意想不到的人。纵然她对春雷有千般好,他也感觉不到,春雷只把她当成邻居家的小妹妹,他那双深邃的大眼睛从未对她产生过爱意。肖雪因为春雷而委屈了自己,与深情款款的小石擦肩而过。虽然她后来才知道自己也同样爱着小石,但是他们已经无力改变现实,只能选择随遇而安的平淡生活。每个青春期的女孩儿梦想中的爱情都是完美的,她以为爱情就是两双眼睛温柔的相望在心底碰撞出的火花,它是温暖的,应当有一个圆满的开始和结局,但现实总会无情的打折扣!
春天过去了,夏天过去了,很多很多的春夏秋冬就这么无声无息的过去了。。。
又是一年惊蛰,这一天又下起鹅毛大雪,雪花像精灵一般在天空中飞舞着,把周遭的景物染上洁白的色彩,冰肌玉骨的雪花铺满了世界,那么纯净、那么美丽。
晚上雪霁初晴,肖雪坐在沙发上翻看茶几上的一堆画集,振宇百无聊赖的在一旁看电视,手里拿着摇控器胡乱拨台,肖雪头也不抬的说:“你能不能看一个台?拨来拨去的烦不烦呀?”
振宇说:“我不看了行不?摇控器归你,我去楼下扫雪。”
肖雪撇他一眼说:“最好你再堆个雪人儿。”
振宇气乐了:“我一个大老爷们儿自己在楼下堆个雪人儿,那不是有病么?”
肖雪咯咯笑到:“你就当是给琳琳堆的,去玩吧。”
振宇下楼以后,肖雪举起摇控器刚要把电视机关掉,忽然她睁大了眼睛,原来电视屏幕上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是他?春雷哥!肖雪目不转睛的盯着屏幕,只听春雷在电视里面对镜头风度翩翩的侃侃而谈到:“我回国以后,选择今天在中国美术馆举办个人画展,是因为惊蛰这天是我五十岁生日。我在国外飘泊这么多年,随着年龄渐长,我越来越思念我的祖国和可爱的故乡。。。”
电视屏幕上画面一转,肖雪见到美术馆展厅的墙面上挂着一幅幅她曾经熟悉的画面,她家院墙外那棵大槐树盛开着一串串雪白的槐树花;豁着门牙的小男孩儿手里举着风筝疯跑在春天的土路上;扎俩羊角辫儿的小女孩儿笑吟吟的站在雪地里,手里举着一串糖胡芦;躺在摇篮里的冬子身上盖着红花被;男孩和女孩在小路旁一起快乐的堆雪人儿。。。
肖雪的眼泪夺框而出!她从沙发上站起来,泪眼婆娑的喃喃自语到:“振宇,春雷哥回来了!我要去北京,我要去看他的个人画展!”
当肖雪赶到北京的时候,春雷的个人画展还有半天就要撤展了。她站在那些熟悉的画面前,泪水模糊了双眼!忽然一阵骚动,一大群观众围着春雷走进展厅,他高大的身影被记者和观众们所包围,闪光灯照亮了他英俊的面颊和一双深邃的大眼睛,他指着墙上的画儿向观众讲解介绍,然后观众们争先恐后的与他合影留念。
肖雪站在展厅的角落里看着他,有位记者走过来对她说:“同志,我要在这儿给于教授拍个照,请您让一下好吗?”
肖雪躲到一边,听见春雷跟观众们说:“下午三点之前,我的画展就要结束了,下面还有一点时间我去签字售书,想购书的同志请到一楼前台排队等候。”
肖雪看完画展走到春雷签字售书的地方,购买了一本春雷的画册站到队伍的末尾,等到排在她前面的人都走光了,她才把手里的画册递过去,春雷低头在书上签完字把书合上,肖雪伸手刚要取书,春雷忽然一把将书按住!他抬眼望着她莞尔一笑:“雪儿,你还好吗?”
这一声问候,宛若春风吹开了一树香甜的槐树花,那芬芳的香味儿,悠悠的仿佛飘回到遥远的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