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天休息，琳琳去培训班补习美术，振宇跟老舅陪客户吃饭，肖雪蒸了一锅饺子给父亲送去。当她骑着自行车刚到父亲家门口，忽听屋里传出吵架声。
老太太嚷到：“我给你包饺子，你就嫌饺子皮儿硬！当着我的面总夸你那老女儿包的饺子好吃，她送来狗耙耙你也爱吃！我叫你吃！！”
只听“咣当”一声，老太太把肖雪上次放到冰箱里的饺子从窗口扔了出来！肖雪差点没气炸肺！她把自行车推到院里，听见父亲跟老太太说：“我老女儿来了，你装一会儿还不行么？”
肖雪把地上的饺子拎起来，走进屋里问到：“姨，这冰箱里的饺子怎么飞到院里来了？”
父亲说：“我扔的！昨天停电，我怕冰箱里的饺子搁坏了，让你姨一会儿把它扔了。”
肖雪盯着老太太问到：“姨，我爹说这话是真的么？”
老太太陪上笑脸说：“雪儿呀，你爹太特性了！昨天停一会儿电，我说饺子不能坏他偏不信，还嫌我话多，一生气就从窗户扔院里去了，这老头儿太不好侍候了。”
肖雪冷笑到：“姨，你跟我爹不是没登记么？咱家每个月按时给你开晌，如果觉得我爹不好侍候，你可以走！”
老太太把脸撂下来说：“这话轮不到你来说，你让我走好使么？”
父亲说：“老女儿，我的事儿你别瞎掺和，你姨这人挺好。”
老太太一听这话来能耐了：“听见了吧？俗话说得好，满堂儿女比不上半路夫妻，虽然我来时讲的是当保姆，但后来不成老伴儿了么？你能给你爹送饭，难到还能陪你爹睡觉吗？”
肖雪气蒙了，把手里的饭盒向她狠狠拍去！老太太一躲，饺子撒了一地！肖雪气得直哆嗦，指着老太太大声骂到：“放屁！你说的那是人话吗？你也是女人！你自己也有儿子，如果你儿子今天能陪你睡觉，我就能陪我爹睡！我爹有病你不好好照顾他，天天出去打麻将不给他做饭！我爹找的是老伴儿，不是找个祖宗！你这么欺负我爹，还想跟他登记呀？呸！想得倒美！你今天就给我滚！”
父亲说：“老女儿呀，老太太脾气不好，她那几个儿媳妇谁也不留她，你让她去哪呀？”
肖雪说：“爹呀，咱家不是收容所！你别怪我犯浑，咱们对她一百个好，她领情了么？”
老太太连哭带嚎的跑到院子里嚷嚷到：“大家快出来看看吧！这个没人性的老丫头欺负我啦！这还像话吗？没天理了！我寡妇失业的找个后老伴儿，刚过上几天好日子她要赶我走哇！呜。。。。”
左邻右舍围过来看热闹，老太太哭得更伤心了：“你们说说我对老头儿怎么样？他这么特性、脾气这么古怪，谁能侍候好啊？我给他做饭吃，他不是嫌软就是嫌硬，才给他包的饺子，他刚吃一个就说我包的饺子皮硬，还说没有他老丫头包的好吃！非得让我把他姑娘送的饺子给热上，这不是作么？我一生气把冰箱里的饺子拿出来给扔了，这么屁大点事儿老丫头就让我滚！有这么欺负人的么？我一个孤老太太让我去哪儿呀？呜。。。”
邻居有看不惯的过来说：“大姨呀，即然你说老头不好侍候，还说老丫头对你不好，你就回去吧。”
老太太说：“我养那四个儿子全是白眼儿狼，谁也不乐意留我呀！”
肖雪说：“姨，刚才是我不对，但是你欺负我爹的作法也太气人了！说吧，你想要多少钱我给你！一会儿你就回去吧，咱家不能留你了。”
老太太说：“我那老房子里的东西估计全被儿媳妇拿走了，我跟你爹过一回，临走你们家怎么也得给我拿个三千五千的吧？另外我还得带点东西回去？”
肖雪说：“行！我爹这屋里的东西你看好哪样随便拿！我给你找个车拉回去。”
老太太说：“我想要电视，还有这大铁锅和洗衣盆，还想带几只碗。”
父亲小声对肖雪说：“老女儿，那洗衣盆是我跟你妈结婚时候买的。”
肖雪拉着父亲的手说：“爹，她乐意拿啥就拿啥，只要她走就行，明天我给你全换新的。”
肖雪给老太太找了车，把她要的钱和东西全带走了，老太太一步三回头的对老头说：“大哥，我脾气不好，但是没有坏心眼儿，咱俩缘份尽了，下辈子再见吧。”
父亲说：“以后咱们当亲戚处，你有困难吱一声。”
老太太哭天抹泪儿，像受了多大委屈似的走了。看见老太太坐车走远了，邻居们过来对肖雪说：“这老太太真能作！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这样的老头儿和孩子她上哪儿找去？不懂得惜福。”
父亲说：“她要是不作，养那么多儿子能不管她呀？”
肖雪说：“她要是不过分，我也不能让她走。爹，你别上火，以后咱再重找个保姆。”
父亲说：“雪儿呀，爹以前没敢告诉你，最近我咳的痰里有血。”
肖雪说：“爹，吃完饭我带你找甄大夫去。”
甄大夫检查完对肖雪说：“丫头，你父亲最近咳血，又低烧很长时间，X光片上可见肺部有阴影，初步诊断他患的可能是肺结核，你给他办理住院吧。”
父亲跟甄大夫说：“我抽了一辈子烟，气管也不好，这病没准儿真是烟给闹的，把肺子熏坏了。”
甄大夫说：“你先在我这病房住一段时间观察观察，扎些青霉素消炎。”
肖雪说：“爹，甄大夫可认真了，您在他这病房住院我最放心。”
甄大夫笑咪咪的说：“丫头，你原先住的那个14号病房正好空着，我安排你父亲住那间房吧。”
肖雪高兴的说：“那敢情好啦！谢谢甄大夫！爹，咱就住14号病房，我给老舅打个电话，让他过来陪护。”
父亲笑着说：“好，我就住老女儿那个病房，你老舅有空就来，他不来我自己在这住也没事。”
一个月之后拍片复查，父亲的病情不见好转。甄大夫把肖雪悄悄叫进他的办公室说：“丫头，你父亲的病情不像肺结核，我给他用了青霉素这么长时间，他肺子上的阴影不但没缩小，反而出现空洞！我怀疑他的病情不容乐观，很可能患的是肺癌。你赶紧带上X光片子去沈阳肿瘤医院确诊一下。”
肖雪吓傻了！喃喃自语到：“肺癌？不会是真的吧？”
甄大夫说：“孩子，快去吧。”
肖雪回病房假装高兴的告诉父亲：“爹，甄大夫说您的肺病见好，我家里还有事得早点儿回去，想吃啥就让我老舅去买。您在床上躺着别动，我走了！”
肖雪趁父亲和老舅不注意，从甄大夫手里取走X光片子，火速赶往沈阳肿瘤医院。医生肯定的告诉她：“你父亲患的是肺癌，已经晚期了。”
肖雪的眼泪扑漱漱流下来：“大夫，您告诉我：他还能活多长时间？”
大夫说：“这个不好说，他现在的病情很严重，估计存活时间最长半年，最少可能两三个月。”
肖雪又问到：“难道不能手术么？”
大夫说：“你父亲已经七十三岁了，没有做手术的价值，他的身体状况恐怕都下不了手术台。”
肖雪从沈阳坐火车回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振宇问她为什么不告诉弟弟，肖雪流着泪说：“明天再告诉他！冬子太累了，让他睡个好觉吧。”
肖雪哄骗父亲说：“甄大夫给人看了一辈子病，这回给您误诊了！您得的这病是肺囊肿，根本不是什么肺结核！咱们出院回家养几个月就好利索了，让我老舅陪着您说话，我给你们做好吃的！”
父亲听女儿说他可以出院回家很是高兴：“雪儿，我和你妈这辈子老实本份，没干过一件坏事儿，老天爷不能让我遭大罪！等我这病好了，我得好好的再多活几年，把你妈没活够的寿禄给补上。”
肖雪鼻子一酸、眼圈儿一红，又赶忙把悲伤压回心底，对父亲说：“对！您得把我妈没活够的寿禄给补上！只要活一天咱们就要高兴一天，您爱吃啥别心疼钱！”
弟弟和媳妇得知老父亲患了癌症十分伤心，父亲出院第二天，洋洋在家炖了一锅牛肉，打车给送过来，她一进门看见公公躺在床上瘦得皮包骨，洋洋叫了一声“爹”就忍不住哭出声来。
父亲说：“洋洋来了？这孩子，哭什么？我没事了，肺囊肿不是什么大病。你老姐托她的客户给我办了家庭病房，小护士来家里给我挂点滴，我躺床上养几天就好了。”
肖雪给弟媳妇使个眼色，洋洋擦干眼泪坐到公公身边，父亲问到：“你咋没把孩子带来呢？”
洋洋说：“爹，小蒙送幼儿园了，下回我再把她带来让您看看。”
父亲的生命进入了倒计时，哥哥姐姐在外地不能回来照料，弟弟和振宇都在忙生意，肖雪忙完了工作，就天天过来看望父亲。琳琳得知姥爷患了绝症很难过，把探望姥爷的过程和感受写了一篇作文交给老师。语文老师把她叫到办公室问到：“徐琳琳，你写的作文内容是真实的吗？”
琳琳哭着说：“老师，我姥爷患了癌症，我骗你做什么？”
老师说到：“孩子，你很有文学天赋，老师读你的作文都难过得哭了。你要好好学习，将来你会成为一个作家。”
生离死别的日子临近了，一天中午肖雪正在厨房给父亲做饭，父亲喊到：“雪儿，你过来。”
肖雪赶忙过去坐到父亲身边，父亲虚弱的问到：“老女儿，几点了？天怎么还不亮啊？”
舅舅刚要说话，被肖雪使个眼色给拦住了，她伸出手悄悄在父亲眼前晃了晃，父亲睁着眼睛像没看见似的，肖雪的眼泪喷涌而出！父亲摸索着拉过女儿的手抓紧了放在胸前说：“老女儿。。。”
肖雪用另一只手擦掉泪水，把脸贴在父亲胸口，撒娇似的问到：“爹，我小时候你为什么总打我？明明是哥哥欺负我，你却偏向他，你重男轻女！”
父亲搂住女儿抚摸着她的头发抵赖到：“爹没有重男轻女，我老女儿最孝顺，我没有打过你，是你记错了。”话刚说完，父亲的眼角滴下了眼泪。
肖雪说：“爹，我哥欺负我和弟弟，你也不管管。你知道我为什么总和春雷哥一起玩吗？他比我哥有样儿！他比我亲哥哥好！”
父亲说：“雪儿，可惜你和春雷没缘份哪！爹知道你喜欢他，如果不是因为他，你可能就嫁给小石了。我的孩子啊，你受苦了。。。”
肖雪眼泪止不住掉下来，埋怨到：“爹，您跟我说这些干什么？振宇对我也挺好。”
父亲病危的时候，家人把他送到医院去了，医生开始给他注射杜冷丁。八月十五那天，哥哥姐姐都回来陪父亲过节了，振宇的父母也特意买了礼物来探望，姐姐和肖雪给父亲洗了脸和脚，帮他擦擦身子，哥哥给父亲剪了指甲。父亲已经不能说话了，但还有意识，能听懂别人说话。
肖雪问他：“爹，我是谁？”父亲费力的伸出三根手指。
肖雪故意说：“不对，我是您大女儿。”父亲笑着摇摇头，又伸出三根手指。肖雪背过脸去，捂住嘴哭了。
傍晚，哥哥说：“雪儿，你和振宇回家休息吧，我和大姐在这陪护。”
晚饭时，肖雪跟振宇说：“如果我爹会挑日子就今天死吧，中秋节，人团圆、鬼也团圆。他应该去陪我妈过节。”
振宇埋怨到：“别瞎说！我爹今晚上没事儿！”
肖雪喃喃自语：“我把他的衣物早就买好了，就放在他的病床低下，他死了马上就能穿。”
振宇说：“雪儿，你早点睡吧，这些日子把你累坏了。”
肖雪说：“你们爷俩儿先睡吧，我不困。”
过了零点，肖雪还没睡，趴在阳台上望着天上圆圆的月亮发呆。十二点半，哥哥打电话来说：“父亲去了。”振宇刚从床上坐起来，肖雪已经呜咽着披头散发的跑下楼去。
父亲死了，在八月十五的夜里，他陪老伴儿过中秋节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