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雪吃过晚饭,照例跟父母撒谎说李静约她一起看电影。父母也没多问,互相对望一眼乐呵呵的让她去了。等她走到红星电影院,小石已经站在门口等她半小时了。等检完票,小石轻轻为她掀起门帘,两人一前一后找到自己的座位坐好,屁股刚刚坐稳,小石起身买来两包爆米花和汽水,肖雪也不客气接过来就吃,电影大屏幕上放映着张艺谋的《红高粱》。
小石问道:“雪儿,你喜欢这部电影吗?”
肖雪说:“还好。”
因为有了上次的经验,小石不敢对她亲昵,因而肖雪也比上次放松了许多。两人并肩坐着,有说有笑的,就像好朋友一样。电影结束之后,小石说:“你看,今天晚上不冷不热的,空气多好!雪儿,咱们一起在街上走走吧。”
肖雪说:“嗯,但是别太晚了,省得父母着急。”
“咱俩就往你家的方向走,好吗?”
“好的。”
一轮弯月挂在湛蓝的天空,满天的繁星亮闪闪的眨着眼睛,穿过热闹的大街转向冷清的小路,四周静悄悄的。两人边走边聊,小石问道:“雪儿,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什么日子?好像是农历六月初六吧?”
“对,是六月六。”
“这里有什么典故吗?”
“当然有典故了!在民间,把农历六月六称为天贶节、翻经节、姑姑节。”
“噢,这我可是头一回听说。”
小石接着讲道:“天贶的意思是赐赠,天贶节起源于宋真宗赵恒。有一年的六月初六,他自称上天赐给他一部天书!因此,他就把这一天定为‘天贶节’,他还下令在泰山脚下的岱庙建造了一座宏大的天贶殿。”
“噢,是这样啊!早知如此我和晓玲去泰山时,就应该好好参观一下岱庙了。”
小石继续说到:“六月六也是佛寺的一个节日,叫做‘翻经节’。传说唐僧到西天取经回来,不慎将所有的经书都丢落到海中,然后他们师徒把经书捞起来晒干了方才保存下来,因此寺院里的藏经也在这一天翻检曝晒呢。”
“永刚哥,你知道得真多。”
“你刚才叫我什么?以后不许叫哥。”
肖雪轻轻笑着说:“为什么呀?”
小石说:“你不是管那个不男不女、流里流气、披肩发那小子叫哥吗?我可不想跟他一样。”
肖雪瞪他一眼道:“你这人怎么回事呀?这么不会说话!”
小石接着说道:“好端端一个男人,留什么长发头呀?像流氓似的。”
肖雪气得抡起拳头向他身上砸去:“他哪里像流氓啦?人家留长头发关你什么事呀?”
小石被她砸笑了:“雪儿,我就喜欢你这付小狠样儿。”
肖雪收回拳头说:“哼,你就是欠揍!”
小石说:“只要你愿意,以后可以天天用拳头砸我。”
肖雪气乐了说:“切,我还怕粘手上一股烟味儿呢。”
小石乘机说道:“雪儿,如果是你让我戒烟,我马上就戒。”
肖雪想起在四川他说的那句话:“只有老婆让我戒烟,我才戒”的话来,就低了头不说话。
小石赶忙岔开话题:“雪儿,我刚才讲到哪啦?”
肖雪说:“我忘了。”
小石说:“那我给你讲另一个典故吧,评剧《花为媒》里有一句台词:‘六月六,看谷秀。’这是我们北方的一句谚语,意思是说若想知道这一年的庄稼长得好不好,秋天的时候能不能丰收,在农历六月六这时候已经大致确定了。”
“噢。”
小石继续讲到:“在湖南有一句老话叫‘六月六,打个泡子长块肉’,意思是说在六月六日这一天,洗晒东西有很多好处。老北京也有个民俗,在六月六这天洗浴、晒物、赏荷、看谷秀,民间就把这一天称为洗晒节。”
肖雪好奇的问道:“为什么叫洗晒节呀?”
小石耐心的告诉她:“因为农历六月时天气已经非常闷热,再加上正值雨季,因为空气潮湿的原因,导致物品容易发生霉变损坏。所以在这一天,从皇宫到民间都有很多洗浴和晒物的习俗。”
肖雪敬慕的说道:“永刚哥,你的记忆力真好!”
小石装做生气的样子举起拳头在她面前晃晃,把肖雪逗笑了:“我就管你叫哥,爱咋咋地!”
小石说:“你家离厂子这么远,咋不坐大客呢?”
肖雪说:“有时候也坐,但忙起来的时候总要加班。等我忙活完了大客车也开走了,所以还是觉得骑自行车上班更方便一些。”
小石说:“雪儿,你最近听说坐大客的人说啥没?”
“没呀?什么事呀这么神秘,说来我听听。”
小石说:“我平时住在单位宿舍也不跑通勤,那些话也都是道听途说的,听说好像大客车上某些座位,别人是不能乱坐的。”
肖雪笑道:“噢,原来你说的是这件事呀,我知道的。”
小石终于把她的话题给引出来了,在距离肖雪家不远的地方,他说走累了,想站在路边大柳树底下歇一会儿。小石把身子靠到树干上,伸手从口袋里掏出香烟来点上一支,嘴里吐着烟圈儿,装做好奇的问:“雪儿,你跟我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呀?”
肖雪说道:“有些人官迷呗,坐大客车也能分出个三六九等来。”
小石借故附身挨近肖雪问道:“是谁呀?”
“还能有谁?办公室主任和销售科长,还有工会主席呗!”
小石离她的小脸儿更近了一些,透过厚厚的近视镜片盯着她的眼睛问道:“他们几个在车上是怎么坐的呀?”
肖雪咬着下嘴唇笑了一下说:“你说可笑不?这仨人天天轮流坐在固定座位上!一个坐在副驾驶、一个坐在机盖上、还有一个坐在车门边第一排座上。这几个座位别人上车谁也不敢坐,几乎成了他们哥仨的专座了,每天只要他们几个一上车,屁股刚刚坐稳就开始一顿神侃!”
小石凑近肖雪装做好奇的问:“他们几个都侃些什么呀?”
肖雪抿嘴笑道:“他们每天一上车,就用孙厂长和杨总开会时那样的语气,把咱厂里发生的大事小情讨论个遍,哥仨天天在车上侃大山就像开会似的,你说他们是不是官儿迷呀?”
小石盯着她的小脸儿看入了迷,几乎没听见她所说的内容。肖雪抬头看他一眼问道:“你怎么不说话?”
小石回过神来,吸了一口烟说:“我听着呢,真有趣。”
肖雪忘了他身上的烟味儿,继续说道:“你发现没?咱厂至从开工以后,随着效益越来越好,从外面转进来的人员也越来越多,车间工人基本上是定岗定编的,有些新转进来的人员就直接安排进机关,你说这机关里本来就不忙,原先一人干的活儿现在三人干,像咱们这些挨累的就累个半死,那些没事干的人拿张报纸喝着茶水儿,整天的扯瞎八都能闲出个屁来!我要是领导,才不会整这么多内勤吃闲饭呢!”
小石猛吸了几口烟,丢掉烟屁股抬脚踩灭了火星,就势一把将她搂到怀里,满脸坏笑的问到:“雪儿,如果让你当厂长,该怎么处理这些问题呢?”肖雪回过神来刚想要逃,已被小石紧紧抱住!她在挣扎躲闪之中被小石亲吻到脸颊,肖雪瘦弱的身体像条受惊的小鱼一样,迅速从他的腋下挣脱,回手挥着拳头向他胸前狠砸一下就跑开了。
小石在后面紧追几步喊道:“雪儿,慢点跑,小心摔着!”
他一直跟在肖雪后面,目送她跑进家门口才放心返回。走到刚才那棵大柳树下面,小石不由停下了脚步,点燃一支烟靠在刚才的位置上,回味着刚才那个初吻,他闭上眼睛嘴角向上弯了弯,觉得心里面暖洋洋的。
肖雪一溜烟儿的跑回家,在大门口那站着喘匀了气息,调整一下情绪才推门进到院里。母亲迎出来问道:“老女儿,你今天怎么回来这么晚?”
肖雪答道:“我刚才跟李静聊了一会儿。”
父亲微笑着说道:“雪儿呀,下次早点回家。”
“嗯。”
肖雪端起脸盆接了半盆凉水,使劲搓洗被小石亲吻过的脸颊,生怕留下他唇上的烟味儿,然后她一头钻进自己被窝里,蒙上毯子假装睡熟了。听到父母和弟弟睡着之后,她拉开毯子睁开双眼,望着窗外满天的繁星埋怨到:“小石这家伙怎么这样啊?这才约会两次,他就抱住我开啃!也不管我愿不愿意,我还没答应做他的女朋友哪!”
静谧的夜里,银色月光白哗哗的撒到被子上,就像记忆中飘落的槐树花。她的思绪回到了遥远的童年——春雷从大槐树上爬下来,递过一棒香喷喷的槐树花:“雪儿,这半开的花骨朵可甜了,你尝尝!”肖雪迷迷糊糊的合上双眼,又仿佛看见他俩在一起堆雪人,春雷哥冻得小脸儿红扑扑的,嘴巴里呵着白雾,拉着她的小手在雪地里疯跑嘻闹。。。忽而她又梦见小石,一脸坏笑的把她拥进怀里,热烈的亲吻她的脸颊。。。她紧张挣扎着,踹一下被子从梦中醒来。窗外的月光还是那么耀眼,星星躲在浮云的缝隙中俏皮的望着她。肖雪不知道明天该如何面对小石,伸手摸摸唇边被他吻过的地方,心里扑通扑通狂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