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大夫笑着点点头。
陈氏喜的满脸泪,初耀华也是激动的攥着莫大夫的手,口里直道谢。
槿安蹲坐在炕上,手中的柳条仍旧滴着水,她的心也放下来了。只是,总觉得背后有一道眼光直直盯着自己,下意识的回头一看,原来是跟着莫大夫进来的那个男娃子正看着自己,槿安也不怕他,四目相对,最终还是那个男娃子不好意思的低下了头。
“槿安,折腾了一夜,快去睡会儿吧。”陈氏说道。
槿安小手搓搓脸,确实一夜未睡,双眼有些发酸,小小的伸了个懒腰,困意就都袭来了,她把褥子叠起来,放到原来那一堆被褥上,用一块大布料蒙起来,盖住,这个布料是为了防止白天里的灰尘落到被褥上,她以前在别人家做过下人,懂得这些。
“槿安,娘不是让你睡会儿吗?怎么把褥子叠起来了?”陈氏不解。
对于娘这个称呼,槿安还是有些不习惯,总觉得太过受宠若惊了,自己从小到大从没叫过别人一声娘,也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当她的娘,听着陈氏这么温柔的询问着她关心着她,槿安一时缓不过来。
“没事,我只在这儿掖着眯一会儿就好。”槿安指着炕上靠着被褥的一个角落说。
“铺开睡舒服,来,娘给你铺开。”陈氏说着就要上炕。
“不用了……”槿安打断,“大天亮的了,若是来了人看见我还在那睡着,不好,以前有人教育过我,天亮了就要起来,大白天的窝在炕上不成样子……”槿安的声音越来越小。
陈氏看着这个乖巧的孩子,不觉心里酸楚,多好的孩子啊,小小年纪就这么懂事,一定吃了不少苦头。看着她坚持不铺开褥子睡,陈氏没办法,只得由着她。
槿安靠着摞起来的被褥,双膝合拢竖起,将额头抵在膝盖上,两条细小的胳膊围住身子,闭上眼睛,沉沉睡去。
早已习惯了这样睡觉,以前做苦工的时候,为了完成东家的任务,她常常不能睡觉,只窝在地上打个盹,而且还是那种冰凉潮湿的地儿,如今在炕上,还靠着这么舒服绵绵的被褥,她已经很知足了。
要不是感觉脸上有什么东西一直蹭,她才不会睁开眼呢。
可是刚一睁开,就被吓着了,猛地往后挪身子,可后面是被褥,还怎么往后啊,只得瞪着眼睛看着眼前这个人。
他和自己差不多一样年纪,黑溜溜的眼珠子转着,眉毛黑乎乎的像一条粗线,就是嘴唇仍是干裂的快要脱皮。
“你……”槿安小声开口,“你醒了?”
男孩儿这才退后一步,一屁股坐在炕上,“嗯。”
很干净纯真的声音。
由于槿安本就窝在一个角角里,堇平又坐在自己前面,进也不行退也不行,槿安只好从侧面爬出来,和他坐在一起,打量了下四周,发现陈氏不在家,问道,“你娘呢?”
“不知道。”他摇头。
“不知道?”槿安诧异,“你醒来的时候你娘不在吗?”
堇平点点头。
“也就是说你娘还不知道你已经醒过来了?”
堇平愣了一下,别了她一眼,郑重其事的说,“你是不是脑子不太灵光?”
“嗯?”槿安愣住。
“我醒来的时候我娘不在,当然她不可能知道我已经醒了,这么明显的道理你都翻不过来,还翻来覆去问好几遍,亏得看起来你年纪还比我大些呢。”
槿安傻住了,这是刚刚那个病恹恹的男孩儿吗,昏迷了一整天,没想到醒来以后嘴巴这么刁,还这么喜欢埋汰人。
“你下炕干什么?”堇平看见槿安一溜烟向外面跑去,朝着后背喊道,可哪里喊得住,人早就跑出老远了。
不一会儿,就听见院子外面传来咚咚的急促脚步声,接着便看见陈氏和初耀华飞速跑进院里来。
“槿安,好孩子,堇平当真醒了吗?”陈氏跑得气喘吁吁,上气不接下气。
“嗯。真的。”槿安也跟在后面跑。
哗啦一声打开木门,陈氏进到屋里,看见堇平坐在炕上,两眼光溜溜的看着她,叫了一声,“娘!”
顿时,陈氏的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她一把抱住堇平,紧紧的往自己怀里拉,哭着说,“堇平啊,我的儿啊,你可醒过来了,你知不知道你可把为娘的吓死了……你若是再不醒来……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若是没有你,娘活在这个世上还有什么用啊……”
陈氏哭作一团,堇平也紧紧的抱着她,说,“堇平不好,让爹和娘担心了。”
初耀华眼眶里也湿了,不过,嘴角上扬着,硬是没让那滴泪掉下来。
好事一下子就传开了,才一溜烟的工夫全村人就都知道了,初家的独苗儿初堇平从鬼门关救回了一条小命,人们不禁纷纷议论,看来这个配鬼妻还真是管用了,昨个才刚刚拜了堂,今个人就醒了,还真奇了巧了。
槿安原本是全村最可怜的人,一时之间,竟成了村民们口中的带福之人。
自从堇平醒后,陈氏每天是笑得合不拢嘴,逢人便说逢人便讲,以前总是为了吃了上顿儿没下顿儿发愁,如今经历了这一事儿,倒看开了很多,饿一点没关系,只要人健健康康的,就比什么都强。
可话虽这么说,不吃饭还真不是个事儿,为了给堇平治病,家里是亏空得啥也没了,都快赶上一贫如洗了。
“耀华,要不咱把地窖里的山药种子吃点吧,好歹支撑过这个冬天。”陈氏提议。
百花村里,几乎家家户户都有一个地窖,它和传统意义上的地窖不同,严格来说,只是从地上挖了洞,然后一直往深刨,像口井一样,只不过在井的另一头再挖一个大窟窿,像窑洞一样,里面空间很大,可以放很多粮食,山药是百花村家家户户都种的粮食,为了防止山药种子在冬天冻坏,人们就把它放进地窖里,埋上一个冬天,等到来年开春的时候再把它们吊上来作种子。
“可是如果吃了种子,来年春天咱们种什么。”耀华不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