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砚秋快步进来,看到一番笑闹的场面后不禁慢下了脚步,近前行礼道“奴婢砚秋见过各位小姐!”
“看不出妍儿妹妹身边的丫头如此伶俐,瞧这模样,哪里是个丫头,分明比小户人家的闺女还要出挑呢!”
江雪儿掩口轻笑,话一出口安蓉蓉桌子下的指甲就嵌进了肉里,比小户人家的闺女还要出挑!这江大小姐是在讽刺她吗!不过一个商贾出身的臭丫头,要不是她和罗夕瑶交好,她都不会拿正眼看她。
一旁的崔盈盈见安蓉蓉此状,不动声色饮一口酒,掩饰了唇边讥讽的笑容。
“让各位姐姐见笑了!”妙妍站起行了一礼“砚秋来寻必是有急事禀报,容妍儿先行告退一会儿。”
“去吧去吧!”罗夕瑶善意地点头,眼神弯弯“今日宾客众多,你又是主家,琐事必定少不了,快去吧,莫要怠慢了其他人才是。”
“多谢姐姐体谅。”妙妍在江雪儿吃吃的打趣“妹妹回来可别忘了罚酒三杯哦~”中告退。
出了画舫,妙妍四下打探,环顾一圈道“什么事?”
之前她吩咐过砚秋、蕙嬷嬷等人,有什么事要立即禀报。徐家那帮老妇,今日可不会安分!
“蕙嬷嬷传来消息,刚才小姑奶奶在岸边吵着要过来,人来人往的,三奶奶怕传出什么不好的名声,就派了小画舫去接了。”
顺着砚秋所指,妙妍看到那小画舫正停在岸边,人影阻碍,妙妍隐约看见徐景芳领着几名丫鬟婆子登上画舫,其中一名身材高大地有些异常。
眼皮一跳,妙妍沉了脸色,边退回画舫边吩咐道“待会儿你去小画舫里检查一下,别让她们留下不该留的东西。”
见妙妍神色凝重,砚秋也不禁敛了神色“奴婢知道了,小姐放心。”
小画舫里,徐景芳一身深红高腰长裙,披着翠色披风,头上是一整套的翡翠头饰,衬得她白皙滑腻的皮肤娇嫩非常,隐隐约约露出一丝年轻少妇的风韵来。
“记着,待会儿照计划行事!”徐景芳朝着那身材高大的丫鬟吩咐道,那丫鬟弓着身子,低眉顺眼地“嗯”了一声,趁人不注意偷偷退回了小画舫的舫室里。
“那是谁?”
远远看到一抹身影,徐景芳微怔。
男宾那里,一披着斗篷的白衣公子被请进画舫,气质高华、翩然出尘,这是谁家的公子,竟是如此出挑。
“回奶奶,听说是徐家的亲戚呢,好像姓什么……噢,姓华呢!”一旁的丫鬟微带得意地卖弄着自己新得到的小道消息“听说是京里来的贵人呢!”
华?
徐景芳正微怔间,丫鬟又欢喜道“奶奶快看,知州夫人亲自出来迎接你呢!”
大画舫里,徐杨氏领着蕙娘立在其上,见徐景芳上来不禁挤出一个笑容道“小姑终于来了,都怪底下的人不懂事,倒是怠慢了小姑。”
徐景芳干笑一声“无妨无妨!”
徐杨氏这是变着法儿地说她不懂事吗?就知道她不请自来,这徐杨氏准没什么好话!
徐景芳皮笑肉不笑地被请进画舫,听徐杨氏热情地介绍着这个夫人、那个奶奶的,不由忿忿:这徐杨氏果然是不是什么好东西,听听,听听,这个夫人那个奶奶的,不是变着法儿地折辱她是商门鄙妇吗?
不怪徐景芳多心,今日到场的客人里,都是闵州数一数二豪门贵邸里的家眷,哪个不是眼睛长在头顶上,一般人入不了眼。
葛家虽也算巨富,却全靠葛海天一人走南闯北、出海经商,完全地以命相博挣下来的,在明历十一年,出海经商尚属不入流,徐景芳虽然也是穿金戴玉,一身的行头价格不菲,可在众人眼里,终究不过是一个不入流的商门鄙妇,如何轮得到知州夫人亲去相迎!
虽然不少人知道徐葛两家的小姐公子订了亲,人家两家是姻亲关系,可到底心里还是不忿,看向徐景芳的目光,就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挑剔和嫉妒。
徐景芳被这样赤|裸裸的目光盯得难堪,寒暄几句就告罪不舒服,往角落里有相熟蜜友的桌子坐了去。
徐杨氏不着痕迹地轻哼了一声,徐景芳不请自来、有心自讨没趣,她本来是没打算理会她的,却是妍儿劝她出去亲迎,还说什么等着看戏就行。
没想到,缘由竟在这里!
想着刚才有几位夫人奶奶朝徐景芳露出挑剔不耐的目光,徐杨氏掩着帕子暗笑,这徐景芳竟是被嫉妒了,因为自己被嫉妒了!
似是第一次发现自己有那么大的魅力,徐杨氏突然心情大好,再应付起满座的夫人奶奶们来,言谈举止是越发地游刃有余。
不一会儿就听到四下里传来一片赞扬,徐杨氏抿了抿嘴角,这飘香会,看来是有了个成功的开头了!
正当徐杨氏我心甚慰时,突然身后传来一声惊叫,伴随着肩头一阵冰凉,徐杨氏“蹭”地站起,四下顿时一片寂静!
“混账!”蕙娘一看徐杨氏肩头被汤汁污了一大片,不由一阵大怒,三奶奶第一次主持宴会,礼仪颜面何其重要,这眼瞎莽撞的丫头,实在该打!
“对不起三奶奶,奴婢知错,奴婢知错,求三奶奶宽恕!”
小丫头的声音充满了惶恐害怕,徐杨氏摆摆手,止住了欲要发作的蕙娘,柔声道“我没事,你起来吧!”
伏在地上的小丫头颤颤巍巍抬起头。
“莺儿?”徐杨氏惊呼,这不是妍姐儿身边伺候的小丫头吗?
“你不在妍儿身边伺候着,跑这里作甚?”
“是……是……”莺儿看着徐杨氏肩头湿的一大片,甜美讨喜的面容上一阵歉疚惶恐“小姐吩咐奴婢来给夫人们送来几杯果酒尝尝鲜,没想到奴婢……”
听闻果酒这个词,众夫人才闻到整个花厅里弥漫着一股酒香,还伴随着馥郁的果香。
“这果酒是个什么新奇东西?”
“是啊,闻着有股淡淡的清香呢!”
“可惜被这丫头……唉……”
……
“真是对不住各位夫人了,容我去换身衣服,稍后再给大家说说这果酒~”徐杨氏含笑告辞,蕙娘差了碧霄随从,待看到依旧跪在地上瑟瑟发抖、一脸惶恐的莺儿,低了声道“夫人不罚你,还不快走,闹出的笑话还不够吗?”
对待底下的小丫鬟,蕙娘一向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仁慈主儿。
“是,是,谢夫人仁慈,谢蕙嬷嬷饶恕!”莺儿爬起来,折身向外走去,出花厅前,悄悄与徐景芳交换了一个彼此心领神会的眼神。
“呀,莺儿,你果然在这里呢,快随我去厨房,小姐说了,那美容养颜的银耳红枣汤赶紧地端过去,你是不知道,那些小姐们喝了果酒以后嚷嚷着其他玩意儿赶紧地端上来呢!”
“嗯好~不过……”莺儿忙不迭地点头,随后迟疑道“砚秋姐,送给三奶奶那桌的果酒打翻了,我得去再送……”
“什么!打翻了!”砚秋一声惊叫“你这丫头,平时挺稳重的,今日怎么这么莽撞,我去送果酒,你看着那银耳红枣汤去。”
说罢不等莺儿回话便风风火火地往一众小姐们所在的地方赶去了。
莺儿阻拦不及,停了半晌,跺跺脚往厨房的方向去了。
花厅里,约莫一盏茶(大概15分钟)的时间,徐杨氏终于回来,原先浅紫色的凤尾罗裙换下了,身上穿的是一件石榴红的高腰襦裙,为了搭配衣裳,一整套的赤金紫玉头面也换成了镶红宝的银饰,虽没有方才那般贵气逼人,却也是明艳照人、不可方物,这样鲜艳的衣饰,似乎将她原先遮掩的美完全地展露了出来,看得四下里一阵吸气声。
这哪里是一个生过五个孩子的年将三十的女人,这分明是一个正值双十年华的美貌少妇啊!
“徐夫人啊!你可回来了,我可是还等着那新奇的果酒呢!”闵州首富江寒的妻子江颜氏笑呵呵打破了惊叹的氛围。
徐杨氏含笑坐下,道“不瞒众位夫人,这果酒,我也是头一遭见到,我那个妍儿啊,对这入口的东西极为挑剔,这些年夫君及我远在青州,时不时地就收到她捣鼓出来的一些玩意儿,虽然拿不出手,味道确实没得挑呢!这果酒,我猜又是这丫头折腾出来的呢!”
“咱们今儿个算是有口福了!”主事夫人罗颜氏打趣地看向自己妹妹——江颜氏,笑道“估计你家雪丫头喜欢~”
江颜氏翻眼嗔道“保不准今日我就要抬个小酒坛子回去了!”
众人听闻,顿时一阵哈哈大笑,没有外男在此,一群夫人倒也没有太拘礼。
“奴婢砚秋见过众位夫人!”
正说话间,砚秋近得前来,朝着徐杨氏等人行了一礼“奴婢奉小姐之命,给众位夫人送果酒来了!”
说着砚秋环视一圈含笑道“小姐说了,果酒酿造不易,原料也甚难处理,故此每人只得一杯,万望众位夫人莫怪,如众位夫人不嫌弃,等到来年开春,小姐定会邀众位夫人再次相饮。”
说罢吩咐了身后的小丫鬟摆上杯子,一一蓄满。
“不错不错,酸甜可口,甜而不腻,好喝!”江颜氏率先喝了一口,发出第一声惊叹。
旁边罗颜氏,看着瓷杯里清亮透明的酒液,闻着那浓郁醇和的酒香,不由一饮而尽,叹道“纯净,醇厚,好一个果酒!”
“徐夫人,你这可不厚道!”江颜氏的性格微有些孩子气,此刻出声嗔怪,徐杨氏顿觉亲切。
“哦?”这是何解?
“这么好喝的酒,却只有一杯!这不是存心将我们肚子里的酒虫勾出来却不给管饱送回去吗?”
“你呀你!”徐杨氏未出声,倒是罗颜氏哭笑不得,笑骂道“还管饱呢,徐夫人,你可别管这破皮无赖,她这是存心想赖你的酒呢!”
“想赖酒啊?”徐杨氏笑眯眯,指着江颜氏道“妍儿都说了来年开春邀众位夫人相饮,我可是记下了,你这位是铁定跑不了、必须来的了!”说罢高声道“众位姊妹记得给我作证啊!”
“好啊好啊!”不少夫人在底下附和。
“好啊,你们合起伙来等着我呢?”江颜氏指着众人笑骂。
正欢闹间,又见那名唤莺儿的丫头急急忙忙跑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徐杨氏跟前惊慌道“启禀夫人,刚才小画舫里突然出现个男人,见到我们立马跳进水里了?”
“男人?”笑闹声顿止。
蕙娘脸色一变,大惊失色,这丫头,这样的事怎不偷偷禀报,反而大庭广众之下说漏了嘴,那小画舫是三奶奶和小姐们之前休憩的地方,贸然出现一个男人,不是明摆着引人遐思嘛!
真是莽撞啊!
蕙娘痛心疾首,恨没把这丫头拦住!
徐杨氏脸色铁青着站起,厉声道“可是不小心进入了贼人,捉到没?”
莺儿战战兢兢、一脸后怕“没……没……入水后就没了踪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