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碧空如洗,凌厉的阳光照耀着覆盖在殿阁屋顶上的白雪,彩虹般的光晕忽明忽暗,蒸腾的水汽仿佛融化在水中的蜜糖,看起来有些诡异。
木质的回廊上留下一行湿漉漉的屐印,暖阁的门虚掩着,隐隐传出女娃儿轻柔而哀怨的抽泣,“你答应过我替姐姐求情的..姐姐为了渤海已经受尽了委屈,可你——你出的都是些什么馊主意?”
“好歹保住了她一条性命,你父王一心想要把她处死。”弓藏心不在焉地捋着额角的鬓发,将视线从白雪皑皑的远山上拉了回来。
“死很可怕吗?好歹也有个郡主的死法。哪怕被贬为庶民也好,你不知道消籍为奴意味着什么吗?”由着小性推开男人讨好的怀抱,攥着手帕沾了沾****的眼角,“渤海已经坚持不了几天了,不会再有靺鞨贵族去宗属讨要奴婢了!宗属的那些混蛋官吏会像卖牲口一样把牢里剩余的那些人卖给野蛮而凶残的奴隶贩子,以换取日后安家的盘缠。那些契丹人没有人性的,他们向来不把掠获的奴隶当人看,虐待凌辱,割鼻挖眼,甚至被拉去人殉。这些你明明都知道,可你为什么不拦着父王?”
“木末,你听我解释——”
“我不想听!”凄怨地目光霎时变得锋利无比,“你是在记恨姐姐——我知道,你心里一定在嫉恨她!她拒绝了你,还骂了你,甚至狠狠给了你两个耳光..”
男人身子一僵,细长的双眼赫然眯成一线,脸色愈发阴鸷,“该死,谁告诉你这些?”
花容诧然失色,面对着咄咄逼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地退了半步,“是..是姐姐..姐姐她亲口告诉我的..。她的话让我感到惭愧,我为我所做的一切感到羞耻..”
扬手挑起低垂的下巴,打量着梨花带雨的小脸,“呵呵,你比她聪明,比她识时务,比她更善于保护自己。”长指抚摩着细腻的脸颊,享受着泪眼中交织的挫败与惶恐。薄唇微微上扬,勾勒出一抹嘲讽的弧线,“那个时候,你心里填满了对契丹人的恐惧,只要能安然留在宫里,你什么都可以舍弃。”
“不!弓藏,是你——是你引诱我做出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眼珠儿簌簌落下,犹如暖阁屋檐下淋漓的雪水。她爱慕他,她还以为他是真心替她谋划。
侧目瞟了她一眼,嗤笑着摇了摇头,“木末啊,即便不叫姑丈,也不好直呼本官的名讳。哪怕叫一声‘弓少卿’,我好歹也是你的长辈。亏得你大姑母还时常夸耀你知书达理,比起木落强之百倍。叫我看嘛,也不过如此。”
“你——”扬手指着他的鼻尖,素手攥着锦袖微微颤抖,“你居然还有脸提我大姑母?如果被她知道,你以为她会由着你往她脸上抹黑?”
一把攥住伸向眼前的玉指,猖狂大笑,“哈哈哈..哪家深宅大院不是妻妾成群?大丈夫三妻四妾原是天经地义的事。再说,你姑母她老了,自认不中用了。倘若知道你我二人已有了夫妻之实,多半会请奏我王令郡主屈尊下嫁。这样一来,既维护了郡主的名节,又不伤自身的面子,还有比这更两全其美的办法吗?”
“你住口!”紧握着粉拳,哽咽低咒,“你妄想,我死也不会嫁给你这衣冠禽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