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悠姒在医院里休息两天,全是慕容奕莘在照顾她,慕容奕芙也来过一次,可她在傅悠姒床边待了好一会却找不到可以聊得话题,于是几句简单的问候便离开了。傅悠姒心里知道这次自己之所以可以脱难大部分可能是因为慕容奕芙的求情,对于她的善良和包容她其实从来没有怀疑过,过去她处处针对慕容奕芙,现在想想,竟有些可笑。
“医生说你的病已经没有大碍,再休息几天就可以出院了。”慕容奕莘对傅悠姒说,“胤君,他一直想来看你,可是夏叔叔几乎将他禁足,他来不了。”
“你别告诉他我的情况,我们不该再见面的,都回到原点吧。”
“是啊。”慕容奕莘叹息,怎么可能是她一句回到原点就能回去的,他们所走的每一步,身后都会崩塌成万丈深渊,再也不能回头了。
“奕莘,我想见许蕾,我还能去日暮工作么?”傅悠姒问。
“日暮那边你就放心吧,许蕾我会找她,你住的地方也不用担心,虽然不能回到慕容公馆,但是我已经跟盛林的王院长联络过,你随时可以回去,你的行李我也会派人送过去。”
“我不要回盛林。”傅悠姒补充。她不能回去,慕容振南不知道是真的放过她还是依旧在暗中调查她,如果回到盛林,跟王院长还有大伯在一起的话,很容易暴露秘密。
“也可以,你有什么打算到时候再跟我说吧。”慕容奕莘不勉强,他以为她是不好意思再回到孤儿院里,她性格要强,怎么可能愿意回去。
慕容奕莘走了之后,傅悠姒困困倦倦的睡了,大约到傍晚的时候,许蕾就来了。找到傅悠姒的病房直接推开门进去。
原本就睡得很浅的傅悠姒,听到推门声就醒了过来。
“你来了。”傅悠姒坐起身。
“你躺着别动。”许蕾走到床边。
“今天好多了,我想不用多久我就可以出院了。”
“我都听奕莘说了,慕容家回不去,那你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奕莘说他很后悔把你带回来,你也是,为什么不跟胤君走得远远的。”
“我也想过,你以为这里有什么可留恋的么。可是,他不可以走,离开暮城离开夏家,他就只是一个普通人,但他生来就不是普通人。所以就算奕莘不去找我们,我们也走不远的。命运这种事,谁都不好说……”
“能做普通人多好……锦瑟、奕莘、小芙、胤君和我,甚至是云初,我们谁不想做普通人。”
“人们都觉得,自己抓不住的,会比较好。”
“你大概不能理解,不理解小芙最羡慕的人是你,不理解胤君对如今政界的不满和嗤之以鼻,锦瑟在她的婚礼上笑靥如花,可是前一天晚上她却在我的房间里整整哭了两个小时。还有奕莘,我看出来他是多么不愿意娶陆妮姗。”
“你说,慕容奕莘和陆妮姗要结婚了?”
“你不知道吗,现在暮城的大街小巷都传遍了,不是结婚是订婚,就在下个月底。”
“不知道,他没跟我说过。”傅悠姒默默摇头。
“好了,不说这些不开心的,你叫我来,应该有事吧。”许蕾问,
傅悠姒点点头,然后从枕头底下拿出一张纸,递给许蕾,
“这是什么?”
“这封信,你要帮我交给盛林孤儿院的王院长,务必要亲自交到他手上,千万不能弄丢了。”
“嗯,我知道,这你就放心吧。”
“我猜测慕容振南还在调查我,所以我不能回盛林,出院后,你帮我找个住的地方,我想去日暮上班,就当做什么事情也没有。”
“好,这些就交给我吧,你好好养病,在你出院之前,我会帮你打点好的。”
“嗯,谢谢。”
两人正聊着,听到了敲门的声音,许蕾走几步打开房间的门。
门开了,她看到一张陌生的脸,眉眼俊秀,肤色健康,表情冷静如同深湖里的水。
许多许多年后,许蕾一直都记得第一次见到严洛时的情形,他突然出现在她眼前,像是惊觉了她对生活的热情和期盼。
她想,窗外暮城初秋的黄昏一定是朝霞满天,雁雀鸣唱。
“你好,我找傅悠姒。”严洛见面前的女生半天不吱声便说话。
“嗯,进来吧。”许蕾竟不自觉的低下头,让出路给严洛进来。
“你来了。”傅悠姒并没有惊讶严洛回来,她反而很自然的坐直身体,准备听他说说从胤君那里带来的消息。
“胤君没法来看你,所以让我过来,你生病好了么。”严洛简单的慰问,甚至不带任何的情感。
“没事了。”回答更是简洁明了。
严洛点头,似乎满意傅悠姒的回答,似乎早就料想到她会这么说,他走到她身边,将一把钥匙和一张纸交到傅悠姒手里。
“这是胤君帮你找的房子,你可以暂住下来,这是钥匙和房子的具体地址,等你出院了就可以直接过去,那边很隐蔽也很安全,你可以安心住下,不会有人打扰到你。”
“嗯。”傅悠姒犹豫下还是接过钥匙,他的安排也好,不接受的话又会惹他不高兴,更何况她现在根本没有更好的去处。
“胤君让你好好养病,等过了一段时间他会抽空去看你。我先告辞了。”
从严洛对傅悠姒说话的口气来看,他还是对傅悠姒不满的,这些,傅悠姒心里都知道。
当初胤君那么费尽心思的计划逃走,他为她几乎什么都抛弃了,可是到最后,傅悠姒却冷言相对,执意跟随奕莘回到暮城,步步牢笼。
他那天其实气的要死,发誓再也不去描绘以后跟她在一起的种种,不管她回到慕容家受到什么惩罚都不闻不问。可是,听到她被关在警局的消息,听到她生病的消息,他的心却揪在一起。
失败了,输了,一直以来都是这样。所以夏胤君又去求小芙,还在暮城帮傅悠姒租了一间舒适的房子。他开始找好地坯,计划着盖一间房子送给傅悠姒,这么多年她都没有真正的家,她应该很想有个家。
送走严洛,许蕾悄悄关了门。
“悠姒,他是?”她小心问。
“严洛,胤君的心腹,从小被夏家收养。”
许蕾没再问什么,却在心里清晰地记住了这个名字。
严洛严洛严洛……
傅悠娰在慕容家的医院里住了三天便提出要求出院,这里的医生护士本来就对她不冷不热,她要求出去也没再给她做什么检查,帮她收拾一番,就让她走了。
傅悠娰提着她的包,走出医院。
室外阳光姣好,九月的气候本是最让人舒适宁静的,可是她走出大门,面对人流不间断的路口,觉得自己是那么无力而无望。很累,累到连过去心里那生生不息的怨恨都没有了,那些一直支撑着她坚强往前的怨恨。
手心里握着严洛送来的钥匙和写着地址的字条,她这几天不停的在问自己,她以后还能去哪,还能做什么,关于未来的一切,怎会如此难以看清。
重新开始,这几个字并不如写出来的这么简单,毕竟那些事都真真切切的发生了,爱了就是爱了,伤害了就是伤害了。
傅悠娰找到了夏胤君为她找到的房子,平阳路尽头的小巷子里,背靠着一座小学,青瓦砖墙,还有一个小小的篱笆围起的院子。院子里有一个忍冬花藤攀起的架子,藤叶沿着架子蔓延爬满整个篱笆。
一间充满温情的小屋子,阳光洒满庭院。让她的回忆飞到五岁那年,远处的鱼塘,近处的葡萄架,山水如画,比这世界上的任何一个地方都美好宁静。
傅悠娰在这里住了下来,这一片很很少有人来往,只听到屋后小学里传来的敲铃声以及孩子们的嬉戏打闹声。
当日傍晚,傅悠娰已经关了门进房间里,准备休息睡下的时候听到了清脆的敲门声。
她疑惑,难道是胤君来看她了,于是连鞋子都没顾得上穿就跑到门边。
门开了,站在门外的是竟是慕容奕莘,他穿着军装,肩膀的徽章也在夜晚清亮月光中清晰可见。
“原来是你。”傅悠娰的语气中多少掺杂着些失望。
慕容奕莘心里的那份急切见到她的心情突然逝去了一大半,这句‘原来是你’,大概是他听到过最伤人的一句话了。
“觉得是胤君么?”他淡淡的问。
“进来吧。”傅悠娰没回答,只是侧着身让他进屋。
“要不要出去走走?”慕容奕莘提议。
傅悠娰想了想,说:“好的。”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毕竟不合适。
于是锁好门,两个人一前一后走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