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洄没有想到,叶淙居住的公寓竟然如此普通。普普通通的两居室,简简单单的装修,唯一的亮点,是遍布各处的盆栽。
“去过你那里我才明白,淙儿怎么会突然喜欢上了园艺。”丁梅青端了茶具出来,放在茶几上,“而且,居然还会有模有样的沏茶,大概也是从你那里学来的吧。”
阿洄没有答话,只是看着丁梅青慢慢地做茶。
“我知道,你对我恨之入骨,我的话你未必会全信。”丁梅青放一杯茶在阿洄面前。
“谈不上。”阿洄端起杯慢慢地品着,“茶不错。想跟我谈些什么?我洗耳恭听。”
丁梅青沉吟一会儿,看着阿洄问道:“你,恨白清江吗?”
“曾经。”阿洄回答的很快,却慢慢地放下手中的茶杯。
“其实,你不该恨他,他,一直都是爱着你的,直到死,都是。”丁梅青的声音有点儿哽咽,“对不起,也许现在说这个太迟了。”
“那就不必说了。”阿洄淡淡应道,神情也是淡淡的不见一丝情绪。
“你呢?你还爱清江吗?”丁梅青的语气中带着探究,她仔细地看着阿洄。
“现在说这些,还有意义吗?”阿洄看着茶几上的那盆小巧的文竹,纤细的枝,纤细的叶,却依然优雅地挺立着。
丁梅青叹息一声,缓缓地道:“淙儿给我讲了那个关于酴醾花的故事,你真的有做过那样的梦吗?”
“有啊,只是,梦里的那人面目模糊,只有那双眼睛,清澈如水,也温柔如水。”阿洄的语气里也听不出半点情绪,仿佛说别人的故事。
丁梅青有点失望地收回目光,也转去看那株文竹,她轻轻地点点头,道:“不错,清江的眼睛就是那样的。”她慢慢地吐出一口气,“淙儿的爸爸也有一双那样的眼睛,就是为了他那样柔柔地看我了一眼,我就义无反顾地爱上了他。你知道吗?生下淙儿时我只有二十岁,淙儿的爸爸那时已经结婚六年了,是我用淙儿逼着他离了婚,跟他结婚时,淙儿已经两岁了。”丁梅青低着头笑一下,那笑里带着浓浓的苦涩,“那段婚姻维持了十五年,我们是在十五年结婚纪念日那天离的婚,你大概也知道,他现在,跟他的前妻在一起。”
“所以呢?你想要告诉我什么?”
“淙儿一直是一个内心里很不快乐的孩子,”丁梅青看着阿洄,“现在,他的内心不是简单的不快乐,而是充满悲伤。”
阿洄看着丁梅青,丁梅青的脸上也满是悲伤。这不正是自己想要的结果吗?可是,为什么感觉不到一点儿快乐呢?“我已经结束了花店,怎么?还嫌我离开的太慢吗?”
“你要离开?不,你不能离开!”丁梅青叫起来。
阿洄看着丁梅青,因为她的情绪而微微惊讶。原来,陈建林并没有说错,丁梅青,你究竟在打什么主意?
“你不能离开,江洄柳。不对,我也叫你阿洄吧。阿洄,留下来好吗?”
留下来?为什么?阿洄仔细地看着丁梅青,那种焦灼很真实,那份恳求也很真实。
“淙儿每天守在‘洄漩’,他的目的就是希望能在那里得到你的消息,只要知道你还在,知道你一切都好,他就能放心地度过这一天。”丁梅青摇着头,“这个傻孩子,我真是没有想到,他居然会爱你到这个地步。”
“那又如何?”阿洄的语气依旧平淡。
“留下来,不要让他连一点希望都没有。”丁梅青看着阿洄,眼中是急切的期盼。
阿洄调开目光继续去看那盆文竹,轻轻地,缓缓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你真的认为这样对他好吗?你想要他也像你一样,一直活在不真实的虚幻中吗?”阿洄站起身看向丁梅青,“丁梅青你也醒醒吧,我是不会留下来的。”阿洄转身向外就走。
“阿洄!”丁梅青站起身来,“难道你真要看淙儿出事才甘心吗?你真的已经是铁石心肠了吗?”
阿洄回过身,深深地看着丁梅青:“那也是拜你所赐啊,丁梅青。你听清了,不是所有人都只能为你活着,陈建林不是,白清江也不是,我江洄柳,更加不是。”
“可是,现在的淙儿,他是在为你而活着啊。”丁梅青的声音颤抖着,显出从未有过的软弱。
阿洄沉默着看她一会儿,转身走到门前,手握在门柄上,淡淡地道:“那就教会他,只为他自己而活吧,这不是你的强项吗?”说完,拉开门走了出去。
丁梅青无力地靠进沙发里,闭上了双眼。短短几天的时间,让这个曾经美丽而自信的女人,苍老而脆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