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李明宇清洗好最后一只酒杯的时候,阿洄来到了吧台前:“‘血腥玛丽’,谢谢。”阿洄笑一下,“今天不需要‘清心’,不需要花式表演,只需要要一杯‘血腥玛丽’。”
李明宇看着阿洄,也笑了起来,他很快地调好一杯,摆在阿洄面前。阿洄端起来浅浅地品一口,点点头笑道:“很久没喝过了,帮我多调几杯吧,我今天很需要这样的刺激。”
“出了什么事情吗?”李明宇一面调酒一面问道,“你已经有一阵子没有来过了。”
阿洄很快地喝干一杯酒,用手托了下颌,看着李明宇调酒,神情中带着些伤感:“以后,也许永远都不会再来了。”
李明宇看看阿洄,没有说话,调好十杯“血腥玛丽”,整齐地摆在吧台上,又拿出十只酒杯,开始调制另一款鸡尾酒。阿洄看着那蓝色的酒液,笑了起来:“什么时候开始确定的?”
“讲故事那天。”李明宇微笑着,“你总算肯承认了。”
阿洄再端起一杯酒喝一口:“那你为什么没有说出来呢?”
李明宇耸一下肩:“因为你并不想别人知道,我为什么要说呢?”
阿洄笑着点头:“果然是个聪明的孩子。那你说说看,我为什么现在会来这里?只是为了来喝‘血腥玛丽’?”
李明宇调好酒,转出吧台在阿洄身边坐下,侧头看着阿洄:“还能为什么?叶淙呗。”李明宇端起一杯“蓝色香槟”喝一口,“这是我喝过的第一款鸡尾酒,从此,我就喜欢上了这种酸酸涩涩的口味儿。在学校的时候,这两款酒我调的最好,连老师都夸我。”李明宇看向阿洄,浅浅地笑着,“为什么要难为自己呢?你明明也喜欢他。”
“瞎扯。”阿洄嗔笑一下,“我这种人,早就不相信爱情了。你觉得,有过我那种生活的人,还能跟叶淙这种人在一起吗?”
“别唬人了。”李明宇笑了起来,“我的学长后来跟我说了,你是那里有名的古怪客人,从来就没人碰过你的身体,你找他们也只是喝酒聊天,最多也只是靠靠他们的肩膀,最后总是去另一个房间。为什么会这样?”
阿洄抬手拍一下李明宇的头:“小孩子倒挺会打听事儿的。可是在那之前,我去过很多城市,进出过很多酒吧,那些地方你也能打听得到吗?那时,我不过是恰巧感到无聊了,厌倦了。”她吐一口气,摇摇头,“你不懂,即便没有那些,我跟他之间,也不可能有爱情,跟他来往,我是另有目的的。”她端起一杯酒一饮而尽,放下杯后,看着李明宇问道,“知道我为什么一直要喝这种酒吗?因为,它能不断地提醒我,我曾经失去的,不只是爱情。”
“不是只爱情?还能有什么?”
“我的孩子。”阿洄用指尖划过杯的内壁,将那红色的泡沫举到眼前,“七个月,他已经是个完完全全的孩子了,一个男孩儿。一场车祸,只是一瞬间,砰,就都结束了。”阿洄挑着嘴角笑一下,“他甚至都没有来得及看看他的妈妈是什么样子。”她把指尖放进嘴里,微微闭上双眼,唇角依然在微微的笑着,“那些日子,感觉好冷,好孤单,好绝望。”
李明宇看着那笑,却觉得自己要流下泪来:“跟叶淙有关?”他轻声问。
“什么?”阿洄回过头看着李明宇,“孩子吗?不,那时我根本不认识他。我只是在告诉你,我为什么喜欢这种酒。”
李明宇不置可否地看着阿洄:“然后呢?孩子的父亲呢?”
“我们那时已经离婚了,他根本不知道。”阿洄幽幽地吐一口气,“那个肇事司机的老婆孩子来医院向我哭求,说愿意赔偿我,求我放过那个司机。那个小女孩儿只有四岁,被妈妈按着跪在地上,一副懵懵懂懂的样子,被妈妈的哭泣吓到,也跟着啜泣不止。所以我收下了那十万元,结束了一切。”阿洄忽然笑了起来,“我身边的人都很困惑我现在靠什么生活,也包括你吧?怎么会随随便便就拿出十万来给你,对不对?”李明宇点点头。阿洄自嘲地笑一下,“出院后,我把那十万元捐给了我生活过的孤儿院,走出孤儿院的时候,口袋里只剩下六十八元钱,路过一家彩票站,把它全部买成了彩票。回到家后,我开始整理我的东西,然后很认真地写了一份遗书,而电视里恰好播着开奖信息,一等奖竟然就是我买的号码中的一组,是为了纪念我失去的孩子所写下的号码,九注,够夸张吧?”阿洄再次摇着头,“我不知道老天爷是在可怜我,还是在耍我,在我的爱人为了钱离开我的时候,我一贫如洗;当我失去所有,准备把自己也结束掉的时候,却给了我这样一笔巨资。”阿洄笑了起来,是李明宇从没见过的,带着点儿神经质的笑,“好啊,我对自己说,看来我还不该死啊,那就去挥霍吧,或者,就在无节制地挥霍中死去,也没什么不好啊。爱情算什么?我可以买的到吧?尊严又算什么?我也可以买的到吧?所以啊,我开始像一片飞絮,飞到东,飞到西,在每一座城市停留,在每一间酒吧买醉,没想到,居然会在叶淙的‘静静忧伤’遇见了你,一个即便是忧伤,也忧伤的干干静静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