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洄慢慢地整理着花架,看着架子最上端的角落,她停住了手。那里的一株植物已是枝繁叶茂,白色管状花蕾的顶端,也已经微微绽开。
“在看什么呢?”江晓蕖一进门就看见阿洄在对了一棵植物发呆,她凑过去也仰起头,“那是什么?”
“曼陀罗。”阿洄轻轻吐一口气,“替别人养的。”
江晓蕖仔细地看着,点点头道:“原来这就是曼陀罗,怎么我以前没有注意到?干嘛要放的这么高?”
阿洄看看她,放下手里的工具道:“偶尔会有小朋友来,这花儿有毒,虽说不厉害,终归不好。”
“麻醉而已。”江晓蕖笑一下,“你也太小心了。”
“小心没大错嘛。”阿洄带了江晓蕖到窗前坐下,“今天这么有空儿?”她慢慢地倒杯茶给江晓蕖,“这是莲子茶,去心火的,会有点儿苦。”
“那我可得多喝几杯。”江晓蕖端起杯一饮而尽,“最近酒喝得多了点儿,睡眠也不正常,舌尖上起了个泡,真难受。”
阿洄又为她斟满一杯,问道:“怎么?常去‘洄漩’啊?”
“不是啦。”江晓蕖端起杯道,“业务上的事情。”
阿洄皱皱眉:“陈建林就由着你这么喝?”
“那倒没有,他倒是替我挡着呢。可是咱们的国情如此啊,不喝倒两个就拿不到单子,我总得对得起那份高薪吧?”江晓蕖笑一下,“没问题的,你该知道我的酒量。”
阿洄看着江晓蕖,默默地不再开口。
江晓蕖放下空杯,看着阿洄,抿一下嘴唇问道:“你,从前真的没有见过陈建林?”
“怎么?”阿洄端起茶壶给她再次斟满,“就是想来问这个?”
江晓蕖点点头:“他跟我打听你,问你从哪里来,我仔细想了一下,”她自嘲地笑一下,“对于你,我真的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你是阿洄,你在这里卖花儿。”
“这还不够吗?”阿洄淡淡应道,“有些事情,知道的太多也并不是什么好事儿。”
江晓蕖看着阿洄,眼神复杂。
阿洄轻轻地笑一下:“觉得不公平吗?你告诉了我你的故事,而我,却什么都没有告诉你。也许是不公平。会告诉你的,但不是现在,相信也不会太久了。”阿洄把目光掉向那些花儿,“到那时,你最好做好准备,不要太失望啊。”
江晓蕖觉得很后悔,因为,在阿洄的眼中,她看见了一丝淡淡的忧伤,但是,就是那一丝丝的忧伤,深深地刺痛了江晓蕖。一时间,室内除了静默还是静默,只有花香在四处弥漫。可是,江晓蕖忽然觉得,就连这花香里,也似乎满是忧伤。
门被推开了,一阵暑气漫进来。阿洄回头去看,眼神还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淡泊,唇角那丝浅浅的笑也依然温暖。
“乔月,来看你的曼陀罗吗?”阿洄站起身,她向这个长着好看的娃娃脸的女孩儿示意一下,“马上就要开花了,我正在想,怎么好几天没有见到你了,你倒来得巧。”阿洄走过去,取下那盆曼陀罗放在桌上。
乔月看看江晓蕖,阿洄笑道:“介绍你们认识,江晓蕖,算是朋友吧,”她再转向江晓蕖,“这盆花的主人,我的街坊乔月。”
乔月看着江晓蕖,略略迟疑一下,问道:“你是‘静静忧伤’的歌手吧?”
江晓蕖点点头:“曾经是。”
乔月笑着道:“我好喜欢听你唱歌,那时,我真羡慕你有一副好嗓子。”她微笑着转向阿洄道:“谢谢你一直帮我养着这盆花。我现在才明白,其实,很多事情都会改变的,就像我的声音,心放开了,歌声也变得响亮了。可是在那之前,我却认为那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改变的。”
“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了?”阿洄把手放在花盆上,“我看,这花儿还是放在我这里好了。”
乔月笑起来,带着一点点羞涩:“我还会来看它的,毕竟,它代表着我曾经的心情。”
“我会把它一直放在那个位置,你随时都可以来看它。”
送走了乔月,阿洄向江晓蕖笑一下:“你们两个还真有点儿意思,她是因为快乐而放开了嗓音,你,却是因为悲伤。”
江晓蕖拨弄一下曼陀罗的叶子,问道:“既然很快乐,为什么会想起要这种植物?”
“因为,她曾经很不快乐。”阿洄看着曼陀罗,轻声道:“你给我找来的花语上说,曼陀罗的花语有两种:不可预知的死亡与爱情,无尽的爱和仇恨。对那时的她来说,曼陀罗应该代表着她对于爱情的彷徨吧。我也看过另一种记载,有人称它作‘天使的号角’,有人管它叫做‘魔鬼的喇叭’。如此矛盾的名字给了同一株花儿,恐怕也是仅有吧。”阿洄缓缓地吐一口气,看着江晓蕖,“总是有很多文人墨客拿花来比人,现在的我,大概就是这曼陀罗吧。”
“那我呢?”江晓蕖不禁问道。
阿洄微微笑一下:“我希望你是灿烂的非洲菊,永远快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