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晓蕖在阿洄身边坐下来,阿洄看看她,再转回头看看:“他彻底醉了吗?”语气依旧淡淡的,仿佛刚刚掠过的一丝微风。
“你有过忧伤吗?”江晓蕖把头靠在阿洄的肩上,像是在发问,又像是在自语,“你感到过悲哀吗?阿洄,为什么就不能看见你,哪怕只是一次也好,有一点点悲伤,就是一点点也好啊。”
阿洄转着手中的酒杯,双眼看向远山,嘴角依然是似有若无的微笑:“有些人的悲伤是给别人看的,有些人的悲伤却只能留给自己,而我的悲伤,已经交给风了。”
“阿洄,你在写诗吗?”江晓蕖看着面前的江水,眼神迷离恍惚,“我也写过诗,偷偷地写给飞,然后再偷偷地烧掉。所以,他从来都没有看见过。”她笑了起来,“后来,我想把它们再回忆起来,然后写给飞看,可是,我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于是,我决定再写新的诗给飞,可是,还没等我写出来,我却又逃来了这里。来了这里后,我学会了喝酒,我以为喝了酒就又可以写诗了,可是醉了之后还是写不出。他们说喝醉了要去唱歌,要去宣泄,于是我就去唱歌,没想到我居然唱得很好,就像从前的姐姐。可是我学会了唱歌后,却再也不会写诗了。所以说啊,诗,是写给自己看的,歌,才是唱给别人听的。”她越发地笑开来,而且是一发不可收拾,整个身体都跟着颤抖起来。
阿洄将酒杯举到唇边,慢慢地喝下去,空杯依旧握在手中。她没有回头去看江晓蕖,因为她知道,江晓蕖的眼泪从不在人前落下,即便此刻已打湿了阿洄的肩头。
静静的江水,静静的风,两只蝴蝶静静地互相追逐着飞远,阿洄的目光随了蝴蝶渐渐远去。
“那对蝴蝶会飞去哪儿?”江晓蕖轻声问,带着重重的鼻音。
“只有它们自己知道。”阿洄的声音一如既往的平静,她转回头看看窗内的叶淙,轻笑一下道,“你信不信,明天叶淙准得说落枕了。”
江晓蕖也回头看看,不觉笑出声来:“都是你害的,就是为了看你的背影。他跟我说,他第一次遇见你,看到的就是你的背影。”
阿洄用手指指上游方向:“对,就在那边,差不多算是城外了。本想找个僻静的地方整理心事,没想到偏偏被他遇到。后来,他跟我跑回了我来的那座城市,结果,我还是又回来了这里。”
“所以叶淙也就又跟了回来。”江晓蕖坐正身体,拍拍自己的脑袋,“有点儿上头了。叶淙到底得多有钱啊?应该已经有五家‘静静忧伤’了吧?”
“大概也算是有钱了吧。”阿洄淡淡道,“怎么你没听说过吗?他挺有背景的,算是大家子出身吧。”
“富二代呗。”江晓蕖撇一下嘴。
“也不全是。他父亲是本市的官员,他母亲在外地经商。他们虽然离婚了,但是都对这个儿子很好。不过,‘静静忧伤’倒真是他自己搞起来的。”阿洄侧头看看江晓蕖,“条件不错吧?要考虑一下吗?”
江晓蕖在阿洄肩上敲一下:“我说过,太漂亮的男人我不敢要。”
“他很漂亮吗?”阿洄又回头看看,转回头看着江晓蕖笑一下,“不过是比一般的男人清秀些,三十几岁的人了,倒像是才出校门不久的大男生。”
江晓蕖歪着头,仔细地看了阿洄的脸一会儿,笑道:“其实你也长得蛮清秀的,只要稍稍画个淡妆,再换个发型,绝对也是个温婉秀美的女人。阿洄,你到底多大了?”江晓蕖有点儿后悔自己的莽撞,她知道,阿洄从不回答这样的问题。
阿洄笑一下,她知道江晓蕖并不是有意要打探自己的什么,好奇,是所有人的通病。
“应该比叶淙还大两岁。有些人是脸老心不老,有些人是心老脸不老,还有些人是心老脸也老。”阿洄的嘴角弯弯地翘起来,“我都不知道我在说什么绕口令了。”
“你不过是想告诉我,你跟叶淙的差距不只是两岁而已。”江晓蕖也笑起来,“问题是叶淙好像不这么认为。”
“扯不到这上面去。”阿洄向江晓蕖举举手中的空杯,再指指身后,“今天的任务似乎是完成了,可以走了吗?”
“可是,我们要把他送到哪里去呢?你认得他家吗?”江晓蕖有点儿苦恼地回头看看。
“‘静静忧伤’呗!总会有人想办法的。”
江晓蕖拍拍自己的脑袋:“真是喝多了,连这都想不到。”她站起身来,稍微有些不稳,“我去结账,你去打车,叶淙的车就先放这儿吧。”
阿洄摇摇头,拉了江晓蕖走回门边,道:“你就在这儿呆着吧,我让侍应生帮着叫车就好了。”
阿洄在吧台上结过帐,走回桌边,看着沉沉睡着的叶淙,悠悠地吐出一口气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