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颗年轻的心就这样彼此靠拢在一起,拘泥俗套的爱情故事在一把雨伞里生根萌芽。吹弹可破的脸庞总是素面朝天,身着最朴素最简单的衣服,因为每个月我都要将工资的大部分寄回家,可仍象是有一股清新的芬芳在悄然的散开,慢慢的蔓延。眉宇之间有种超越了年龄的惊人的美丽,淡淡的柳眉,长长的睫毛,明亮的眸子,让人心悸,异常的灵动有神。
厂区的林荫小道,留下了相爱的碎步。雨中的书城,留下了我的初吻。当纯洁无瑕的身体在毅远的怀抱里,静然绽放,当漫过心房的疼痛在毅远深深的吻痕里淡淡褪去,他成为我生命中的第一个男人。只是当十年之后回忆起这一幕幕时,留守在心间的却是无边无际的痛楚,原来,回忆往事,竟是如此地疼痛。
当我接到父亲催着回家的电话时,心中有一千一万个不舍。纵有不舍却不得不收拾行装,就象命运的安排是我们无法抗拒,荒芜的背后是一切的命中注定,只能眼睁睁地看着。
毅远站在我身后,默默地看着我收拾着衣物,眼泪在眼里转了一圈又一圈,终于还是掉落下来。衣服很多,箱子太小,有许多的东西无法装下,只得丢弃。亦如心底,无法将所有的人,所有的情全部承载,总有一些事会被遗弃,当我们想起时,会有丝丝的不舍,就象你遗弃的那件小碎花裙,那件蓝色外套。
“这件外套放不下,就不要了。”
“可是这是你送给我的。我很喜欢。装不下再买个箱子来放它。”
“还是算了吧。箱子太多太沉,路上行走不方便,你会累的。”
是的,太多太多的背负会让行走的人感到无比的沉重,适当地舍弃是为了更好的追赶下一趟的旅程。我泪眼摩挲的将那件最爱的粉红外套丢在了角落里。
火车终于起程,窗外毅远的身影越渐模糊,直至淡出了视线。窗外风景急速的往后倒退,流年光影就这样在眼中还未来得急定格,就已无影无踪。盛大的青春,在时间的转动和流逝间,越显不堪一击。
在青葱的岁月里,我相信承诺,相信爱情,相信一切美好的东西。当残酷的现实一次次诠释承诺,爱情的意义时,终明白,一切的美好都只是盛世浮华。幸福就象花儿一样,太易凋谢。
父母手中的鞭子似雨点般急促地落在我身上,锥心的疼痛却远远不及相思之情。我怀了毅远的孩子,已经四个月了,渐渐臃肿的身体已经瞒不过父母的眼睛。
“说,这个孩子到底是谁的?是那个叫毅远的打工仔的吗?他有能力养你吗?有能力养这个家吗?你这个不要脸的东西。你给我做掉了他去。”
“我不,我要生下他。从小你们给过我幸福吗?离了婚的你们生活在同一屋檐下,仍是吵吵闹闹,你们可曾爱过我?我会养活他。我恨你们。”
平静地说出这句话,转身就消失在滂沱大雨中。身后父母的怒骂声,跺脚声扑天盖地袭来。又是一个雨天,就象我和毅远初相识的那场雨,一样的雨,一样的天,却已不再是一样的人,物是人非。思绪任由回忆倒带,痛苦一浪一浪袭来,窒息到将心撕裂。
“静,我连自己都养不活,我不知道以后怎么养活这个孩子。要不你去把孩子打掉。我寄钱给你。”
“这就是幸福。这就是你给的爱。没有安慰。你说过的幸福呢?孩子我会生下来,我会负担,因为我爱你,我需要她。而我们,此生不要再见。”
“原谅我静,我没有能力来养活孩子,也不能给你幸福的生活。不要犯傻,打掉孩子吧,他不应该来到这个世界上的。你好好保重!”
十月怀胎后,我用最初的爱,为自己画了一个牢,从此漫天飞舞的痛苦就象雪花一样,飘飘洒洒,紧紧相随,怀抱着女儿,不由自主的就会想起他,想起打工生涯里的那段风花雪月的日子,窒息的纠结硬生生将心抽离。那些生命里愈是快乐的回忆,愈是残忍和不安。
夜总会里那些男人,衣着光鲜却道貌岸然,满是淫念,赘肉横生的脸让人看了就想吐。每当夜晚降临的时候,很多女子就象千年老妖一样,脸上涂抹着厚厚的****,嘴唇象吸血鬼一样红得发亮,袒胸露背地坐着角落里等待着客人的点单。酷似冷艳妖姬的我,常常会有客人直奔而来。而我也不用坐在角落里象菜市场菜摊上剩余的菜花一样,等待着买客的光顾。极力讨好的出卖色相加肉相去换取生活的所需。
因为懵懂的青涩之恋,因为父母的威胁利诱,为了嗷嗷待哺的女儿,我成了一名风尘女子。笑看尘世的沧桑和刻薄。纵然能看透世间的万千变化,却仍看不透人心的复杂。如果说初恋和父母的不近人情让幸福与我背道而行,那么与阿宽的相恋让我如坠地狱,彻底地用爱为自己画了一个地牢,永世不能超生!
阿宽差不多每晚都会来“天上人间”,来了必定会点我的单,而我不需要和其他女子一样,陪笑陪唱。
“静,你坐着陪我聊聊天就行。说说你的故事。或者听听我的唠叨。”
“恩。我会是你最忠实的听众。”
阿宽常一身黑衣,黑裤出现在我面前。我常调侃说他肯定是黑社会的老大。黑色配上阿宽黝黑的皮肤,高大的身躯,一副不苟言笑的严肃面孔,确有七分大哥的威严。渐渐的,阿宽来“天上人间”次数多起来,来的时间一次比一次早,走的时间却一次比一次晚。我们之间似乎有着太多聊不完的话题。关于他的破碎婚姻,他的无奈,他的痛苦。关于我的女儿,我的以后,我的迷茫。关于幸福,关于爱情。
终于,我和阿宽相爱了。
淡蓝色的鸡尾酒散发出阵阵的醇香,清彻通透的液体在玻璃高脚杯中摇晃着,阿宽端起酒杯,触碰到唇边又放下,摇晃再三后端起再次放下。醉翁之意不在酒的紧张,让彼此间的氛围瞬间暧昧起来。
“阿宽,今天怎么了?你好象有很重的心事。”
“没有。只是有些话不知道该如何说出口。我。。。。。”
“不是说了吗?我是你忠实的听众。”
“我爱上了你。我有家室虽然已形同虚设。可是我仍挡不住内心的涌动。虽然你身在风尘,可我却知你不属风尘女子。你有一颗水晶般的心。”
初恋的美好留在了海边那座城市,最刻骨铭心的爱恋在这座也同样有着海水味的城市里上演。注定,我只是漂流在海上的一只浮瓶,如潮的爱将我紧紧困顿,画出的心牢却将此生万劫不复。
一直怀疑自己是否智商太低,如果说第一次生下女儿是因为年轻无知,因为对父母的仇恨,对毅远的报复,那今天精心设下的局又是为了什么?是对阿宽爱的交待,还是给自己的心一个交待?还是想用孩子拘留住爱情渐行渐远的脚步?当一个男人被自己深爱的女人设局诱骗时,这份痛彻心扉的爱情也已到无路可退的境地。
女人在爱情里,永远会深爱到迷失。那怕是最最下贱,最无计可施的策略,都会被迫使出手。三年过去了,我已经淡出了风尘场所,在阿宽给我买来的房子里,过着居家小女人的生活,等着阿宽把我迎娶进门。我知道小三并不光彩,可我无所谓,因为我很爱很爱阿宽。只是最终三年的光阴交替却没有换来想要的幸福。
春去秋来花开花谢,一年一年又一年。有人说,爱情短暂,就象花的生命周期。花开花谢就是爱情的一个轮回。我曾傻傻的告诉过阿宽,爱情的轮回是一辈子,因为活着我们可以看很多花开花谢,不会只是一朵花开花谢的轮回。
就象离开毅远的时候一样,我收拾着屋里的衣物。东西很多很多,箱子却只有一个。突然想起离开广东时,被我扔在角落的那件粉红色外套,尘封已久的记忆就这样流泄满屋。时光仿佛回到初恋的纯白时期。要带走的东西满满一屋子,衣服,生活用品,还有我对阿宽的爱。手里握着的机票沉甸甸的压在心头,原来我的爱情就只值一张机票的价钱,错过时空的爱恋,终是一场空。
黑暗中阿宽的脸就象婴儿一样可爱,安静的仿佛与世无争。没有威严,没有冷峻。为了儿子他终究放弃了我们苦苦相守了三年的感情,却不知道另一个孩子在今夜扎根成长。和阿宽的身体紧紧拥抱在一起时,我感受到了他来自男人的激情。今天是自己的危险期,只要阿宽和我同床而眠,百分之百的会怀孕。我们都知道,过了今夜,就要将彼此遗忘。就象两条相交线,相交过后就是永不再见。
我就象一朵带刺的野玫瑰,在暗夜里绽放着所有的娇情与爱恨,一次又一次的高潮迭起,我极力的把自己完全打开。泪水悄无声息地滑落,冰凉地滴落在阿宽的心头,仿佛要消融所有的一切。纠结的心渐渐死去。心里默默的念着,今夜过后,请不要将我遗忘!
每当看到新人站在酒店门口迎接宾客的时候,我都会绕道而行。雪白的婚纱犹如一道刺眼的光,深深地刺痛着我的心。我知道,这辈子,我不可能穿着婚纱,站在酒店门口迎接众人的祝福。我用自己的爱,为自己的一生加了一把锁。
如果,不是因为儿子和女儿的存在,那个夜晚,我就已经终结了自己的生命。
整整一个月,近乎不吃不喝的疯狂生活状态,让我彻底的走火入魔。带回家的行李,静静地躺在角落,行李箱表面已经沾染了厚厚的一层灰尘,箱子却从未开启。就象刻意紧闭的心门,深深地锁住汹涌如潮的思念。有些东西,你越是刻意回避,它越是如影随形。挥之不去,剪不断理还乱,才下眉头却上心头。
打开箱子,阿宽买给我的那件纯白的小礼服,安静地蜷缩在箱子的角落里。亦如我对阿宽的爱,静静地尘封在某个角落,不忍触碰。轻轻抖去灰尘,小礼服穿在身上,比以往更加宽松,初买时就象量身订做,如今穿在身上已经微有空隙。和着礼服,紧闭门窗,我静静的躺在床上,意识反而像奔涌的河流,那些快乐的痛苦的过往如幻灯片般不断的涌显。毅远温柔的样子,阿宽英俊的面容,还有我的孩子。我甚想起了这些天来想过很多种结束死亡的方式。跳河,会七孔出血,死得太难看对不起父母给予的容貌。割脉死会眼睁睁地看着血流成河,而我却有晕血症,最见不得血。这些仿似无聊的玩笑,就像我的人生一样。只是这个玩笑我把它变成了真实。
渐渐地,意识开始糊模,女儿哭泣的脸和未出世孩子的幻影在眼前交替,妈妈不要离开我的哭喊,搅乱了意识的渐渐迷失。曾经看到的一句话,此刻突然跃入脑海,爱情或许不会属于你,最爱的人或许也不会属于你,除去爱情和爱人,孩子永远是属于你自己的,血溶于水的亲情,十月怀胎的辛劳,只有女人才真正懂得。医生告诉我,煤气中毒再深些,晚半个小时送来,我就将是另外一个世界的人。
“妈妈,姐姐欺负我,她抢我的吃的。”
“我根本没有抢。是你自己掉在地上,我捡到的。”
“是你抢我的。你是姐姐不让着我。”
“给弟弟吧听话,呆会我们去超市买好吗?”
儿子长得很象阿宽,黝黑的皮肤,浓眉大眼。女儿长得象毅远,白晰的皮肤,精致的五官。
带着儿子和女儿,我离开了父母所在的城市,重新在另外一个城市里生活。他们给予的除了责备就是金钱的索取。我以为,离开就可以重新开始。当密友打来电话,询问一切的境况和情感生活时,我告诉她,我没有了感情,只有孩子。一切的一切,我忘了,记不起了。我真的没有了回忆。
每当夜深人静的时候,望着睡梦中儿子女儿的憨睡小样,回忆就象断点的画面,逃离不出自己设下的心牢。爱情只是一场寂寞的舞会,谢幕后,留下的只是满地的落寞和情伤。带上伪装的面具,强装起笑脸,无人能看出已经身心疲惫的我,留下的是洒脱,无谓,好似轻风吹过,不留一丝痕迹,不带走一片云彩。
原来,最伤人的不是往事,竟然是回忆。那些生命里愈是快乐的回忆,愈是残忍和不安。
我的爱,留在那年冬天
不子说他以后会送我一个最好的随身听,他正儿八经地说了,于是我们就正儿八经地拉了勾,很前卫的那种方式,小指勾小指,大指顶大指,然后顺着掌心转上一圈,最后紧紧地握住。
这算是一种承诺吗?
我从来都不肯承认和不子认识是因为缘分,我宁愿相信他是故意望着我笑才使我心慌才使我下车的时候忘记带包。他来还包,说他望着我笑是因为他有强烈的预感我要落下东西,结果成真的了。我说这种蹩脚的谎话根本骗不了女孩子,你有什么企图吗?我如此忘恩负义,以怨报德的语言在全盘吐出前就被他有点愤怒地打断了,“我要对任何人有企图也不会对你,不然朋友会笑我眼光太差的……包拿好,别再丢了。”我觉得他的话好像有点过分,又觉得自己的小女子思想实在是太重了,权衡半天,决定大度一次以推翻他的“企图”论时,发现他已一声不吭地走了好远,于是朝着他的背影使劲地喊:“听随身听那个,喂,前面那个,刚才对不起啦,有点误会。”不子转过身,把一只耳机取出来,然后又塞进去,笑着,点头。
我和不子成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