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的赵国,恐怕与邺城并无太大的区别。”老者叹了一口气,语气中竟带着一丝敬畏,“我们真的可以依靠赵国吗?”
“一切都只是暂时的。”沧溟看着他双手捧着的那把琴,眸光触及其上的夔龙图腾,心中升腾起复杂的情绪。
她分明已经把这把琴暴露在他们面前了,他们想必也会猜疑她的身份,可是为什么……
她摇了摇头,眸光重又恢复到之前的平静。
“您虽然离职多年,可是天赋仍在。”她开口,“这把琴,是她生前最后的愿望,也是希望您可以重新回到赵国。”
老者的目光似乎穿透了时光,看到了许多年前的过往。占星台上的意气风发,仿佛已经过去很久,又仿佛近得触手可及。
那时,他还是赵国的祭司,受万人敬仰。不,准确地来说,那原本是叶氏的国土,他也原本是叶国的祭司。因为那一场战乱,赵氏的兵卒攻入王都,他原本可以保叶国无碍,可是对方不知用了什么邪术,竟让他多年的修为毁于一旦,空有天赋,一生却都不能再有修仙的可能。
叶国第一任人神祭司,玄霄。
尽管没有神族的血脉,但他的的确确是曾经最接近神灵的人族。
玄霄闭了闭双眼,忽的向眼前的少女行了一个礼,双手交付,神情敬畏,这是曾经的叶国最重的礼节,作为祭司,他几乎只在面见神灵的时候行过这样的礼节。
沧溟微微蹙眉,“你这是干什么?”
玄霄重新站起身,面容仿佛经受过几百年风吹雨打般的苍老,如果他还有修为在身的话,受过神族福泽的他,是断然不会有人类的生老病死。
“我们现在就动身去赵国。”他难得地笑了起来,“另外,多谢阁下圆了她的遗愿,到了赵国,必然会有我们的立足之地。”
“另外,”他的脸色有些不太好看,“这些年中,可有人发现过这把琴?”
“有。”她简单地回答,眸中闪过一丝复杂。
“这把琴……”玄霄担忧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你是瞒不了多久了。”
“星象预示,置之死地而后生。”沧溟一笑,说出口的话让他有些惊讶,但随即便释然了。
他是知道她的身份的,正因为他知道,所以才会担忧。
她的血脉,便早已注定了一切……包括一生都不会得到真正的安宁。
他们的背影渐渐远去,宛若江上的白帆一样,承载了太多太多。
沧溟收回自己的视线,她不知道他们这一去前路如何,但是总会沿着命运的轨迹,交汇或分离,抑或永生。
有些事,总要有人去完成,正因为很多人不知道前路如何,所以他们才想要看清。
可最后结果如何,就不是她能够预测的了。
她是相信命运的,但是她却不想屈服。
多少次,她拼尽全力妄图改变早已注定的结局。
多少次,她不曾沿着命运的轨迹前行,可是即使如此,结局都是一样的,只不过多了很多不必要的挣扎。
妄图,终究是妄图。
所以,她有些茫然,原本耀眼的本命星辰,仿佛被一层薄薄的云雾遮住了,似乎很简单就可以拨开,可是结果总是不尽如人意。
就像现在一样。
长剑从背后抵着她的后肩,传来一阵冰凉之意。
“你是来杀我的?”她没有回头,但是可以感觉到身后的危险。
冰凉的感觉似乎消失了,她一愣,发现身后的人一步步走到了她的面前。
“你可以叫我君祈。”这个玄衣少年一笑,露出两颗细小的獠牙。
这个血妖少年,有着这世间所罕有的面容,仿佛不属于人间。
君祈眯着眼,看着她。
这个少年,她见过很多次,在赵国的墨河旁,甚至在不久之前他们就有过交集。
原来,是敌人啊……
沧溟的面容上勾起一个并不明显的弧度,在少年出手的那一刻,她险险地避开了,尽管那把剑上所带的凶戾之气还是略微有些灼伤了她。
“你想如何?”沧溟闪到一旁,皱着眉。
“血妖所特有的能力之一,便是看到人心深处的欲望。”君祈笑得完美,“你,是否也有呢?你不想受魂魄残缺之苦,也不想这么早就死去吧?你的心中,有一个人的影子。”
她的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君祈看着她严肃的面容,竟然笑了出来。
“喂,你不用这么严肃吧?”他俯下身,目光灼灼,“我只是好奇而已。”
她摆明了不信。
“那个人,是谁?”
沧溟抬起头,不知为何目光中染上了一丝凉意。眸光有些破碎,但被她很好地隐藏起来。
“是她……教我弹琴,”她轻轻地说着,“但是,她已经死了。”
“死了?”君祈不着痕迹地皱眉,一笑,“如果她死了,那么我的眼睛不可能看不到她的魂魄。”
“她的确死了。”沧溟的声音略显低沉,甚至有些危险的沙哑。
“愿不愿意打个赌?”君祈玩味地笑着,看着面前这个有趣的女孩,“我赌……你根本无法让她起死回生。”
沧溟的身体微微一颤,却又听到君祈的声音。
“别紧张,我说过,我能看到你内心深处所求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