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曾想过要违背那个交易,但少女似乎能洞悉他的一切想法。在之前,她警告过他,若要违背誓言,她即便是死,也不会说出任何答案。
倾陌举着火把,走向最右侧的那条路,他没有忽视少女脸上任何细微的神情,见她神色如常,也放下心来。
没有人会不在意自己的性命,他觉得,她也一样。
巫穆停下脚步,看着倾陌选的那一条路,眸光里闪过算计。
老术师的双手不停地结出繁杂的印诀,占卜用的蓍草和龟甲闪着微光,揭示出他所想知道的答案。
“如何了?”
看到他重新睁开那双空洞无神的眼眸,巫穆忙问。
老术师指着左侧的那一条石路,巫穆深思了一会儿,不经意地打量着他,最后还是决定听他的。
巫胥上前,把手中的火把递给他。
“主子,此行凶险……”
他还想说什么,却被他抬手制止了。巫穆一如往常地向前走,只是黑暗中,谁也没有发现他用手在巫胥掌心划下了几个字。
待他写完的一刹那,巫胥几乎失态。
“这……”
“不要问,按吩咐做事。”
“属下明白了……”
两人之间传音入密的对话谁也没有听见,巫穆轻叹一声,攥紧了手中的火把。
前方是一片黑暗,走了很久也未见到一点光明。巫胥心中的不安慢慢扩大,他看着自家主子,眉宇间染上了忧虑的神色。
“啊——”
不知是队伍中的谁忽然大喊一声,尖利的声音中满是恐惧与慌乱,打破了这好不容易才留存下来的寂静。
巫穆回头,看见那名壮年男子,这个人,也曾是和他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
“怎么?”他皱着眉,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巫胥连忙上前,仔细地看了看他的手臂,一个细小的伤口正向外淌血,只不过流出的是墨色的鲜血。
“毒?”
巫胥赶紧找出临行前准备好的能解百毒的丹药,但中毒的男子拉住他的手,目光中有乞怜的神色。
“来不及……了。”他转头看向巫穆,不知为何,巫穆从他的目光中看到了一丝内疚与忏悔。“主子……还请主子照顾好属下的家人……”
显然,他说出这番话已是极限,待最后一个字的音落下,他也随之昏了过去。
巫胥想上前察看,巫穆却大声叫住了他:“不要碰!”
巫胥的手停在半空中,不解地看着他。他的眸光里透出晦暗的神色,轻叹一声,摇摇头。
只见那男子的尸体由内至外逐渐腐烂,骨肉融化,鲜血横流,没多久就化为一滩黑水。
“这种毒……真是残忍……”巫胥几乎是从牙缝中挤出这句话,他不敢相信,被所有人为之称赞的神灵的墓中,竟然会有如此恶毒的东西。
仙草?真的会有仙草么?
他第一次对那传说中的神灵产生了怀疑。
“走吧。”巫穆看着地上的那滩黑水,声音低沉得吓人。
“回去后,照顾好他家里人的后半生。”
他身后的青年恭敬地说了声“是”,他点点头,继续向前。
越往前,路就越窄,原本一队人马可以并排而行,而现在只容得下一人的位置。
寂静的石路上突兀地响起了巨大的声响,巫穆瞳孔微缩,站在原地,如临大敌般。
声音越来越近,近到每一个人都能清晰地听见这个突兀的声响。
巫胥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回过头,寻找着那个老术师。
原来,主子的担心是对的!
他环顾了四周,没有看见那个术师,有些愤恨地一拳打在一旁的石壁上。
究竟是那个老头瞎了眼还是自己瞎了眼?
他懊悔地咬紧了牙。
“巫胥。”
巫穆唤着他,他抬头,发现所有人的脸上都是一副意料之中的神情,他猛然发觉,在主子的计划中,他是唯一活下去的一个人。
“快走。”巫穆看着前方,那只猛兽的嘶吼声已经迫近了。
“照顾好溯儿。”他直视着他的双眼,“在赵国,你们不会真正得到安宁。所以,离开赵国,越远越好。”
巫穆在提到巫溯的时候,满脸的慈爱之色让巫胥有一瞬间的错觉,以为他只不过是出门远行而不是即将投入死路。
“若我今天不死,那么日后死的人将会更多,包括……溯儿……”
“可是……”
“休要多言。”
“如您……所愿……”
巫胥转身,仍旧不放心地回头。那只猛兽,是传说中为神灵守墓的饕餮兽,传说凡是它看到的血肉,定要吞噬殆尽方才罢休。其双耳之灵敏,能耳听八方;双目之锐利,可眼观六路;行动之敏捷,瞬间便能置人于死地。
巫胥跑出很远,远到听不见饕餮的嘶吼声,也听不到刀剑交叠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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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片血色,染红了这座古墓的石壁,宛若是盛放的彼岸花,预示着死亡。
巫即掸了掸身上的衣袍,花白的头发和胡须仍然是乱糟糟的,原本空洞的双眼竟然有了神采,准确无误地看到了所有的一切。
他石壁上镶嵌有几个烛台,他一挥手,烛台上跳跃的火光便驱散了一切黑暗。
他已是迟暮之年,面孔苍老,此刻却溢满了残忍的笑意。
身后传来响动,他警觉地回头,看见了那名白衣的少女。
少女的衣衫上没有任何的血迹,依旧是那样的不染尘埃,只是面容愈发苍白。
“你?”她的容颜隐在风帽下,看了看他周围,“你杀了他们?”
巫即的眸光落在她身上,或许是觉得她构不成什么威胁,坦然地承认了。
少女皱起眉,唇边勾起讥诮的笑意。
或许是这个笑刺痛了巫即的眼,他冷哼一声,眸光冷冽。
“你懂什么,我才是巫氏一族的正统血脉!他们那些人,不过是夺了我族的荣耀!”他越说越激动,“把巫氏一族交在一个商贾的手里,简直是辱没!”
她沉默不语。
巫即的手中不知何时出现一柄长剑,剑刃闪烁着利光。
“我修仙几十载,你是我见过最有天赋的孩子,不过可惜了……”他面容上残忍嗜杀的笑意不变,提着剑,一步步逼近。
白衣少女微一蹙眉,一步步后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