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哥没有着急说到她儿子,而是继续感叹着:他父亲是那年T市大爆炸中,指挥救灾的时候去世的,那次事故全城关注,又是新调来的妇科杨主任的丈夫,所以医院几乎人人知晓。最痛心的是,到最后都未见其人,估计爆炸瞬间,灰飞烟灭...
“哎!也就四十多岁吧,正是事业有成的年纪,若是干到现在,怎么也得是局级干部。”继而又说道,“儿子那年才十九岁,立马就被送去了国外,她也跟着休息一年多才回来上的班。”
大爆炸,兰婧媛立马反应过来,那就是08年中秋的事情,算时间,那电梯里见他就是转年第一个清明节,他果真是回来悼念父亲的吗?出国的时候19岁,那第一次见他时是20岁,第二次见他是自己高考完那就是23岁,她盘算着,感觉越来越吻合,继续听东哥细细地说着,“不过人家杨主任命够好的,又找个这么有钱的老公,后来回来安置好科里工作,也就赶紧退休回家享福去喽!”
“那…..”没等她说完,东哥夸赞道,“她儿子学习倍儿厉害,高考那年,考入Q大建筑设计专业,哎呦,本来一家子多好,可惜呀…”说到这里,他停下来不再说话,兰婧媛很奇怪他怎么停下不说了,怎么不继续说下去,他儿子后来怎么样了?索性直接问到底,“那他出国这么多年,后来怎么样了?回来没?”
“不知道,没人见过,也没听人再说起过,就知道在国外,至于出国以后的事就没人知道了。不过算起来他现在也得二十七八了,多半已经定居国外,你想啊,父亲离世,母亲改嫁,还回来干什么?”
兰婧媛听他这么一说,倒是有几分道理,可是难掩失望。本以为好容易有了眉目,很快就能见到,这倒好,空欢喜一场,真的没有回来吗?会不会不是他,接着问,“那妇产科还有其他人把儿子送出国的吗?”
东哥仔细的思索一番,摇着头,据他所知,妇科孩子大一点的医生也就那几个,没听说谁把孩子送出去,唯一传得人尽皆知的就是杨主任一家子。也并不是早有打算就送孩子出国,而是因为父亲因公殉职才匆匆把孩子送走的。至于她退休后,也就没有消息了。
兰婧媛听完,心里肯定电梯里那二人就是杨主任跟她儿子,为进一步确认他有没有回国,只能有时间再去妇科打听。
她思量着,东哥见她不说话,也觉得这个话题太沉闷,他还是喜欢聊些开心搞笑的事情,转身离开找别人嘚吧去了。
一连过了好几天,兰婧媛无精打采的,毕竟她打听到的只是一些关于他的过往经历而已,对于他的现在,还是一无所获。可想着他的过去如此坎坷,不免有些心疼,更加希望能尽快找到他,给予他自己所能付出的一切,只求他以后平安快乐。
一早出门,秋雨打着她的脸,没有带伞,算了,跑两步吧。已经是深秋了,医院门前的桑葚树阴郁地站在那,树叶所剩无几,如同她的内心,空虚没有着落。倒是秋雨的一丝丝冰凉让她又凝聚些力量。
中午,科里工作干得差不多,兰婧媛来到五楼妇产科,看着墙上挂着的科室介绍。没有杨主任,主任姓崔,五十岁左右的样子,今天正好出半天门诊,想想跟杨主任年纪差不多,应该会比较熟悉吧。
第一诊室,兰婧媛直接走进去,见有病人,就站在门口等着,想着马上就到下班时间,应该很快就能等到。没想到,后面的病人一个接着一个,看看手机已经一点多,崔主任才结束手上的工作。
兰婧媛看她忙到现在肯定很累,而且还没有吃中午饭,但是又不想错过这个机会,不由自主的走进去,礼貌的问道,“您好,是崔主任吗?”自我介绍之后,便说起杨主任匆忙退休一事,问有没有她的联系方式。
崔主任一听是关于杨主任,且对方知道她已退休,又是本院的人,想必是认识。她放下手中的水杯,示意她坐下,没有见外的说道,“她退休之后的事情,我也不是很清楚;后来我曾试着联系她,已经换了号码,没能联系上,不过现在她应该很幸福。”见兰婧媛一副失望的样子,崔主任提醒她说,“如果你找她真有急事的话,你可以试着去人事科问问,如果他们也没有联系方式的话,那就没有办法了。”
兰婧媛听完,倒是一个不错的建议,可是她毕竟要找的人是她的儿子,既然问了,就继续直言,“那您知道不知道她儿子…”她试探性的提起他,心想毕竟她妈妈事后还回来工作一段时间,不可能对儿子的事决口不提一个字。
崔主任倒也是知无不言,“杨主任的儿子当年放弃B大,被送去英国留学,学的还是建筑设计。”她试着分析当时杨主任的这个决定:男孩子跟父亲感情本来就很深厚,他当时又正值青春期,出了那样的事情,受打击是一定的,作为家长只能以孩子为重。
至于他出国以后的事,杨主任本人不提,同事之间更加不敢过多的询问。她办理退休手续那天,她们二人倒是多聊几句,提及过她的儿子,“他那年就已经毕业,说是成为了一名签约设计师,在英国的LAG建筑公司上班。”
基于此,杨主任退休后,也很有可能是随儿子一起去了英国养老。想来如此未尝不是一个好的结局,她很可惜的摇着头,再没有说别的。
听到这里,兰婧媛终于得到答案,可是伤心不已。她觉得没有了问下去的必要,即使再追问下去,也不会有新的进展,只会令人更加惋惜,她客气的跟崔主任道谢告别。
晚上回到家,兰婧媛心里一揪一揪的痛,但是,唯有这里更痛,更伤心,她才能不会因死死反复回忆他的音容而头痛欲裂。因为对他的一切相貌,她根本什么也记不起来。
都说世上伤心的人比开心的让你多,为什么?因为开心只会传染,而伤心,还会上瘾。
已经十二点多了,兰婧媛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里一直叨念着:留在英国,而且当了一名建筑设计师。
原来他并没有学医,而且也根本没有回国,说不定现在在英国已经结婚生子。而自己,只不过跟他擦肩而过两次,如此执着七年,何苦呢?
与他的爱,究竟从何而起呢?是无聊消遣还是一见钟情?再问这爱值不值得,她心里再清楚不过,真正的爱,就是不问值得与不值得。如此反复、一次次地被自己打败,何尝不是刻骨铭心的证明。
那个男人给她的回忆以及她对他的爱恋,就犹如茶杯里的茶垢,那是爱之深的象征,她舍不得去抹掉;为了茶垢,只能继续做茶杯,却不知道茶垢不是好东西,而只会耗尽一个女人的青春,即便如此,她依旧甘之若饴。
如此,她更加不甘心,LAG建筑公司,她拿过手机,正准备查看这个公司的介绍。刚拿起,手机响一下,e信,是叶一辰,说,他人在派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