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如此一听,却是心中一跳。
抬眼偷偷的打量了皇后两眼,见皇后面色平和,微微带笑,并无异样,仿佛就是那么一说。
又转眼看了看嘉昭仪,也是一脸的平静。
“皇后娘娘,小皇子才刚出生三日呢,自然是爱睡的。正是长身子的时候呢。”丁重喜躬身说道,面上带笑,语中都是欣喜之意。
皇后面色不变,连看也不看他一眼,只是笑容深了一些:“本宫许久不曾见过新生的婴孩,倒是忘了呢。”
傅贵妃垂目灿然一笑,让人看不清面上的表情:“臣妾倒是记得当初从容也是爱哭爱闹的,看来小皇子倒是体恤臣妾一些,比帝姬更是懂事了许多呢。”
皇帝闻言喜上眉梢,朗朗笑道:“正是。”
“皇上,不知是否已经有了小皇子的名讳呢?”子衿见皇后没有进一步问下去的打算,似乎真就是那样一说罢了,便笑着上前一步,刻意的转开了话题。
皇帝扶额一笑:“若不是兰婉仪如此一提,朕便忘记将此喜庆之事告诉众位爱妃。”
傅贵妃闻言对着皇帝莞尔一笑,眼中带娇且柔:“皇上已经想好小皇子的名讳了?!臣妾很想知道呢。”
“景宁。”皇帝回以贵妃微笑,朗声念到。
“景宁?。”傅贵妃低声念道,笑容越发的娇媚,“岁景如斯,宁静致远。臣妾很是欢喜,谢皇上为小皇子赐名。”
皇帝搂着贵妃的手更是一紧,没有言语,却是与贵妃四目交接很是浓情蜜意。
而在一旁的皇后面色依然是没有丝毫的变化,仿佛对皇帝这样的恩宠傅贵妃已是司空见惯。
众人都低下了头,子衿亦是如此。只是此时众人的心情却是大不相同,子衿只觉得奇怪的是盈婕妤的目光。刚才一闪而过刚好瞧见盈婕妤低头时的望向皇帝的那一眼里仿佛有丝自己很熟悉又很陌生情绪,一时也说不上来是什么。
端正垂首的站在一旁,子衿的目光不由得注视着一旁长桌上的琉璃花瓶里那支开的正好的木槿。似乎在这座偌大的宫殿里,连花枝上的花朵都知道只有争艳才能赢得人注目一眼,才能用最好的花瓶插摆起来,才不算得上是寂寞。
不过过了多久,只听见皇帝说要走,一众宫妃抬起头时便见到皇后随着皇帝一同站了起来,很是端庄而贤淑的为皇帝整了整坐皱的黄袍,一脸柔美的笑意望着皇帝。
可惜皇帝的目光还是落在了床榻上的贵妃身上,转而便由着大跨步的走了出去,一旁的李忠赶忙的跟上。皇后带着一众宫嫔恭送了皇帝离开,转身又叮嘱了贵妃的身边人几句,便也带着人离开了,只是离开时看向小皇子所在小阁的方向的最后。
原本热闹的殿中也安静了下来,子衿上前有些迟疑:“长姐,皇后今日这是?”
傅贵妃没有立即回答子衿的话,只淡声吩咐了一旁的丁重喜:“带上来。”
随即就见着一个身穿医官服侍的人被两个孔武有力的太监拖了上来。确是拖上来的,裤子已经被血染透了,那双腿就那样吊着在地板上,怕是已经废了。那双腿拖过地板的声音在殿中寂静的气氛中尤为刺耳,让人忍不住心生寒意。
待人被拖到贵妃面前,子衿定睛一看,正是梅华生。
官帽早已被人揭了去,束起的头发也松散了开来,面上倒是看不出任何的伤痕,只是表情很是淡然,被废了双腿也仿佛只是他料想之中。
贵妃示意子衿坐在床榻边,子衿满面疑惑的坐了下来,望向贵妃的眼中尽是疑惑。
“说说吧。”贵妃开口,声音很是轻柔,但却是让人听的发颤,那种冷酷是让人凉到了骨子里,八月的天里依然是让人出了一身细汗。
梅华生垂下眼眸,默然了很久,久到子衿以为他不会再出声时突然听到:“臣,死罪。”
“你当然是死罪。本宫有眼无珠,这么些年了,本宫以为你是忠于本宫,忠于傅家的。”贵妃的语气依然很轻,轻的让人听不出背后的盛怒,却是跟随多年的春意和丁重喜都不自觉的低下了头,不敢多看。
梅华生凄然一笑:“臣,辜负了娘娘和傅大人的信任。臣,该死。”
贵妃没有再开口,也没有看地上的梅华生一眼,只是静静的望着小皇子所在的方向。
而梅华生仿佛也没有再开口的打算,只是跪趴在地上,面色平静,仿佛等着贵妃赐死,没有挣扎,没有反抗,更是没有任何的希冀。
沉默了许久,贵妃转过头来使了个眼色给丁重喜,丁重喜双手啪啪拍了两声,便见又进来两个太监,将肩上扛着的麻袋扔在了地上。
麻袋落地,内里发出闷哼一声。
就只这一声低低的闷哼,一直沉默不语的梅华生脸上却是出现了一丝惊恐,不敢置信的盯着麻袋。丁重喜让太监打开了麻袋,原来里面是一个约八九岁的小女孩,嘴里被塞了麻布,瘦弱的身子不住的颤抖着,原本苍白的小脸上,一双眼惊恐的瞪着四周,泪水不止。
“铃儿?铃儿!”梅华生看见小女孩,颤抖着声音想要朝小女孩爬去,却被丁重喜一个眼色就让太监给拦住了。
小女孩嘴里塞着麻布,看见梅华生后哭的更加厉害,也是不清的嚷嚷着想要朝梅华生跑去,却是因为身上脚上都被麻绳牢牢的捆住而半点都动弹不得,只能呜呜咽咽的哭着。
“娘娘!”梅华生转头不可置信的望着贵妃,那张原本平静的脸终于是变了颜色。
“你以为你背叛了本宫,你一条贱命就够了吗?你是真糊涂了,还是真以为皇后会信守承诺帮你保住家人?”傅贵妃唇边勾起一抹冷冷而嘲讽的笑意,“跟了本宫多年,还这样蠢笨。”
子衿从来没有见过这样的贵妃,那样的让人发颤,虽然知道也经历过,看着梅华生那断掉的双腿,那小女孩面上的惊恐,子衿只能抿着唇将手中的锦帕握得紧了一些,不自觉的垂下了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