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的震动更加的剧烈,墙体开始战栗,天地开始颠倒,安圣熙解开结界的瞬间,风骋驰的气息迎面扑来,温热的怀抱里,她能看见的只有他身前被自己双手揪着而略微褶皱的衣襟。
空气浮动,流光乍现。
他法力运行的轨迹在她眉眼间一闪而过,脚下却是崩然倒塌的声音。
阳光在眼前铺展开来,他的手离开她头顶的发,身后是鄂摩尔城透明的百年结界,对面是在轰然中倒塌的建筑。
满天的飞尘里,有一股黑色的妖气冲上云霄,在云际盘旋着、呼啸着,向远方疾驰而去。
安圣熙看着那道呼啸而去的妖气皱了一下眉,直觉告诉她有什么事情被自己忽略了,秋雴霫被封印在千丈渊下,即便是有一丝半缕的妖气泻出,他也不可能冒险幻化分身来见自己。
除非……
鄂摩尔城的百年结界骤然发出让人惊悚的战栗声,一道裂痕出现在二人眼前,蜿蜒着慢慢延伸、慢慢扩大,速度虽然很慢,但是后果却是惊人的。
至少,安圣熙此刻不由得脊背一寒。
“原来是目的已达到,难怪连驱魔阵法都不要了。”
十方倾注了百年心血筑成的结界就这么被秋雴霫瓦解了,十方上层如何懊恼还是其次,重要的是那些被长久阻挡在鄂摩尔城外的妖兽必定会趁机大肆进犯。
秋雴霫,这就是你的目的?
她咬牙切齿愤恨不已的时候手臂上突然一阵剧痛,一道殷红的伤口突然崩开,血色喷涌中一个微小精致的咒印浮现。
“阿熙!”
风骋驰扶住她摇摇欲坠的身体,面色紧张的看着她。
她身体颤抖了一下,紧闭了一下双眼,睁开后眼中只剩一片清冷,“原来这才是最终目的,吸收十方百年结界的法力不只是为了放出鄂摩尔城下被禁锢的妖兽,还是为了解开封印。”
手臂上的伤口越发的骇人,风骋驰抬起手腕抚上那道伤口却被她阻止了,“阿熙,你……”
“没必要,这道伤口你修复不了。”
这道伤口一旦裂开,咒印一旦浮现,也就意味着千里之外的封印开始瓦解,想要这道伤口愈合只有一个办法,那就是解开这个咒符,重启那道封印,后果嘛……
“妖王现世,血流漂橹。我若要背下这项罪孽,还在意这区区一道伤痕?”
风骋驰看着她手臂上血肉模糊的伤口,看着她越发苍白的脸色,越发冷冽的眼神心底一沉,一把抓住她的手腕,金色的法力覆盖上咒符浮动下的伤口。
他治愈一寸,伤口便裂开一寸;伤口裂开一寸,他便要它愈合一寸。
安圣熙无声的轻笑了一下,覆上他的手腕,“够了,没用的。除非我肯解开这道咒符,否则这个伤口永远愈合不了。”
风骋驰手上的法力丝毫没有停止输出,只是眉眼冷的看着她,“可是你更不愿意解开符咒不是吗?”
她笑了笑,无可奈何的指了指十方结界,“我若解开咒符,这结界只怕立时就会崩溃。”
她是自私任性,但是她不会拿鄂摩尔城里十数万人的性命冒险,尤其是安央熙也在其中的情况下。
“和刚才的妖王有关?”
安圣熙无奈的点了点头,“驱魔阵法吸收了十方结界的法力,表面上是为了十方出刚才那股妖气,其实是了解开一道封印,而那道封印禁锢的就是妖王秋雴霫。”
风骋驰一怔,握着她手腕的手掌不自觉用了力道,妖兽无名,妖王的名字从何而来?“封印的中心就是这道咒符?你封印了他?”
安圣熙低垂了眼眸,嘴角挑起一丝僵硬的笑意,若非如此,秋雴霫岂会恨她入骨。“是,这道符咒显现之时,就是他突破封印之日。即便我不解开这道咒符,他也不过是晚一刻重见天日。”
不过,就是晚这一刻,已经足够了。
风骋驰见她眼底的阴霾渐渐退去后露出的居然是锋利的杀意,无奈的在心里叹了口气,对于她的肆意妄为也是到了无语的程度,难怪她敢封印妖兽之王。
“现在呢,要做什么?”
安圣熙眉头一皱,“通知辛照和其他侍卫立刻戒备,还有央熙,他不能再呆在十方了。“
明明是想让他适应人群,学着如何与他人相处,刚刚有了一线进展却又要他回到封闭的空间里。
她心里一股酸涩,这都是这该死的世道,还有她这个愚蠢的姐姐造成的。
昨日因,今日果,明明是她一个的事情,却在数年后牵扯到他。
真是教人难堪。
她抬头望向裂痕越来越多的结界,远处似乎有隐隐的咆哮声在回响,她想十方的人很快就是发现这些异常。
只是,当他们回到别墅时所有的人都得到消息准备离开的时候,安圣熙悬着的心却没有放下来,因为安央熙已经不在鄂摩尔城里了。
“你说什么?“
她目光冰冷的瞪着小五,安央熙的实战课竟然是跟随褚墨阳到就近的无人区去猎杀妖兽?
她“啪“的一掌拍在面前的桌子上,桌面的书籍被震动了一下,同时被震动的还有小五的小心脏,他虽然敢在沈银河面前抽风,但是在安圣熙面前却出奇的安分。
安圣熙按在桌面的手指不由得一冰,那丝冰凉一直深入心底,“褚墨阳是疯了吗?”
云一班的学员大部分都还只是二流货色,以他们的身手出入无人区万一遇上强悍一些的妖兽有几个能逃出生天?
还是说,他本意就是想让他们死在里面?
风骋驰见她震怒只能先行扣住她的手腕,在她再次渗出血色的手臂上结下一个治愈的咒符,挥了挥手让小五先出去了。
“你先不要着急,我们还有时间找回央熙。”
她一手覆盖住燥热的额头,叹了口气,“我不可不着急,上一次劫持他的人还没有找到,现在又无缘无故的跑到无人区了,要是真的出了事情……”
“阿熙,不会的。央熙,他没有那么鲁莽。”
尽管知道这里面的事情绝非如此简单,但是他却不得不先安抚她的情绪,关心则乱,他不希望她因为这样的纷乱做出错误的判断。
“即便是央熙现在在无人区,我们的人也一直跟着他。”
是,青园的侍卫从他们离开青园的一刻就没有远离过安央熙,只是他不知道罢了,可即便如此,还是不行。
“到了无人区,那些侍卫就保证他的安全?”
她冷笑一声,虽然不是每一处无人区都想频阴谷一样险象环生,但是种种危机却也非常人可以应付,一步踏错性命堪虞。
她紧紧的握了握双手,“我去找他,这是最快、也最安全的方式。”
风骋驰无奈的叹了口气,“好。”
她扬眉,双眼沁着的冰还未来得及消褪,含着一丝惊讶。“你不反对?不说我意气用事?“
每一次她但凡受伤出去,这人必定怒气翻腾,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人、任何事能比她的安全更重要。
她不把自己的安全放在第一位,他绝对会亲手让她知道什么叫“后果”。
这一次,是怎么了?
风骋驰松开她的手腕,她手臂上的伤口已经没有完全愈合,金色的咒符覆盖了黑色的咒印,伤口的崩裂小了不少。
他眼中一片幽暗,看向她的时候却敛去了,“我只是不想浪费你下在他身上的折返术。”
他抚上她丝绸般的发,眉眼含笑的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淡淡的桔梗花香味在鼻息间萦绕,他的呼吸和心跳不自觉的满了一拍。
“还有,早去早回。”
她怔了一下,只觉得耳际一股燥热,尤其耳边传来风骋驰低沉的轻笑声后,她忍不住狠狠的瞪了他一眼,单手凝聚法力,纤细的身体虚化,如同一片樱花瞬间飘飞远去。
风骋驰站在空荡荡的房间里眼底一片冷然,透过二楼打开的窗户能清楚的看到鄂摩尔城结界上不断扩大的裂痕,也能看见十方圣学院深蓝色的高大建筑。
当日,驱魔阵法没有破解之前,他们在那里见到的那两个人最后消失的地方就是十方圣学院。
原来,那位十方的付校长想控制的不只是安圣熙一个人!
“可惜,她是我的,我没打算让给任何人。”
无人区,雪色飞扬,寒气逼人。
安央熙一手始终按在厚重披风下的腰侧,那里有他惯用的匕首。
他的目光始终落在褚墨阳粗狂的脸上,虽然其他的学员有说有笑,但是他的情绪始终处紧绷的戒备里。
这里虽然离鄂摩尔城不过二百里的路程,但是周围的环境和气氛却是天地之别。
这样的环境他比任何人都熟悉,这样的环境里会发生什么事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
褚墨阳,他想做什么?
大约是感觉到他的过于冰冷的目光,褚墨阳回头看向他,张开说道:“怎么,害怕?”
害怕吗?
“是,我不应该害怕吗?”
一年前在频阴谷的种种情景还历历在目,他可不愿意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死在这里了,尤其现在他身后站着另外一个人,他伸手拉住冉明安将她往自己身后又推了推,不知为何,这一刻他不想她出现在褚墨阳视线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