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没等穆黎高兴太久,乐清又道:“你们齐国真是太有钱了,怪不得我在宫外就听百姓们说齐国不怕打仗,秦齐两国这几年也一直是战火不断。现在才明白原来齐国钱多,就算时有战败也赔得起,前段时间还听说大齐才刚刚将一座边远小城拱手送给了秦国。随随便便征战多年,轻而易举送出城池这样的大国作风,实在是小小的燕国无法比较的,也只要你们富庶的大齐才做的出来。”
穆黎听了这话真想发飙,这个七公主真是语不惊人死不休,想当天为驸马解围却是稳重矜持,哪像今日这般肆意妄为。这样想着,穆黎阴测测的笑了笑,你不是想玩吗?今日本太子就陪你玩到底,看谁笑到最后。
那一边梁大人的脸色也不是太好,虽然这七公主只提齐国如何,但这仗却是秦齐两国一起打的,岂不是也落了个钱多无处挥霍的嫌疑?
多年来秦齐两国多有争端,前不久刚刚结束的争夺恰好秦国小胜,齐国赔偿了一座城池。两国近日才得以平安共存,现在这个七公主说起此事,不是戳了齐国的痛处,让齐国更痛恨秦国嘛!
虽然两国关系本就不好,但是明面上,尤其是这样同处燕国,还是比较融洽的。虽然这样的融洽都是虚情假意,但是无人戳破也就相安无事了,没想到现在被一个十三岁的少女一脸无辜的说出来,这层薄纸就被捅破了,他们两国使臣之间也就有了芥蒂。
他有心发怒,但是奈何身在燕国,而且七公主虽说贵为一国公主,但是说白了只是一个才十三岁的孩子。作为使臣他就代表了秦王,发了怒也就显得堂堂大秦的朝臣竟然和一个小孩子过不去,岂不让人笑话。
但这口气想要下咽也实在不容易,所以一张老脸被气的青红交加很是难看。
高台上的墨敛身为帝王,自然知道乐清这一句话是如何的大逆不道,但是他终归是她的父亲,总不能眼睁睁的看着她受委屈。
本来他对这个孩子多年在外就心存怜惜,她这些话也是因为缺乏管教,这样一想墨敛心中就更痛。本来乐清该和月莲一样,长于他的身侧,他给予教导管束才是,但是却让她流落于外,交于村野乡夫。
作为帝王他也不能让千里迢迢而来的秦齐两国使臣心里不舒服,但是私心里他又恨秦齐两国曾经的所作所为,要不是秦国传出乐清祸国的谣言,乐清也不会与自己分别;要不是这个齐国太子高调悔婚,嚣张侮辱,乐清也不会心伤难愈,落下心病旧疾。
所以他只把今日乐清的种种无乱非为当做是对这个太子的报复,她说的话越是荒诞不羁,越是说明她曾经受的伤之沉重。一个十三岁的孩子,刚刚回宫面对曾经折辱了自己的人,除了逞一时口舌之快,在语言上打击一下对方外,还能做什么。
于是乐清这些所作所为,墨敛不但不觉得生气,还觉得乐清做的理所应当。
墨敛假意咳嗽了一下,沉声呵斥道:“乐清你真是越来越缺乏管教了,怎么在宫外就没学会规矩?堂堂大齐和高高秦国也是你能这般随意说的吗?”
乐清听了父皇的怒斥,却未听到父皇让自己道歉,于是心里一笑,面上却是百般委屈喏喏道:“父皇教训的是,儿臣知错了,只是儿臣一直生活在外面,确实无人管教。儿臣就是想要父皇母后管教,也是痴心妄想啊!儿臣怎么知道,怎么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回来?”
说完这些,乐清好似想到了什么伤心事,悲泣道:“都说没有娘亲的孩子是个草,要是秦国不来打我们燕国皇兄还在世,太子哥哥不悔婚活活将母妃气死就好了。儿臣在外重病时,也无父皇母后也看看儿臣,那时儿臣就担心自己会不会死在外面,再也,再也见不到父皇母后了。”
这些本是乐清突然想到要说的,谁知道一开口,心里积压的话就全部涌了出来,这些都是她多年来积压在心里面的心里话。本来她是准备回来后禁闭自己的内心,这些话也是再也不会说出来,叫人知道的。
即使是父皇她也想隐瞒的,可是不知为何也许是积压的久了,这些年她受的委屈,遭受的耻辱统统从心里翻涌上来。于是就说出了上面的一番话,而且一说完她也忍不住内心悲伤起来。
若是可以她想要问问父皇,是不是不再喜欢她,她想问一问为何要让她离宫,为何她要被世人嗤笑,为何要受尽齐国太子的侮辱,为什么皇后要那么对待她和她的母妃。
她有很多问题想问,但是她知道她不能问,也没有机会知道。只因为她生在帝王之家,命运从此就由天不由己。
听了乐清的话,梁大人皱了皱眉头,却是什么也没有说,真说起来多年前的战争确实不光彩。
皇后憋了憋嘴,未说什么,但内心里却将乐清嗤笑了一顿。在她看来,这七公主就是个没有教养的野孩子,在这样的场合也是说胡闹就胡闹,说哭就哭一点都不沉稳。她是一点都不觉得乐清在外面有多可怜,相反她是巴不得她能一病不起,就此死在外面才好。
墨敛看着低头抽泣的乐清,心里更是说不上的什么滋味,他本来期待这个女儿跟自己说说心里话,可是她真的说出来了,他只觉得自己无用,一种难言的无力感散布全身。
尤其乐清说的母妃还活着,皇兄还未死更是深深触动了自己,自己何尝不希望他们还活着,一切还和从前一样。他对秦齐不是没有恨,只叹国力衰微,他也无可奈何,他此时的这种生在帝王家的无力感应该乐清也有吧!
穆黎低下了头,好看的桃花眼中闪过一抹暗光,原来她对自己是这样的恨,这恨意这样的深,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呢。
玉夫人看了一眼墨敛的表情,宽慰道:“陛下,今日本该是喜庆之事该高兴才对。七公主年幼,常年在外也受了不少委屈,先前有所不妥之处还望陛下能念在她母妃的面上不予计较,婉姐姐去世时也未想到这孩子会有这般可怜的遭遇呀!”
玉夫人说着为乐清擦了擦眼泪,又用绢帕试了试自己的眼角。
墨敛这才叹了口气,转身对着梁大人和齐国太子道:“七公主小孩子的话当不得真,她是出口无心,还望二位不要计较才是!”
穆黎笑了笑,温和的道:“燕王哪里的话,本太子将七公主当妹妹一般看待,怎会去斤斤计较。况且七公主所受的委屈,一部分也是因为在下幼年时犯下的错,导致七公主耿耿于怀也是本太子的不是,也请七公主妹妹不要怪罪才好。”
乐清看穆黎说完话朝自己看过来,于是睁着红通通的泪眼,小心谨慎的点了点脑袋。
穆黎见乐清一副谨慎小心的模样,就像一只可爱的红眼兔子,也不计较她是真是假,只对她笑了笑。
梁大人此时也拱了拱手道:“燕王严重了,七公主童言无忌,,都是陈年旧事了,不提也罢!”
墨敛笑着道:“确实是陈年旧事,不足为提!”说着端起身前的酒杯,对着下放道:“今日秦齐使臣能够在我女儿的婚宴上,千里迢迢远道而来,真是我燕国多年来未曾有过的荣幸,来,饮尽此杯,就让往昔随风而逝,只待明朝!”
墨敛说完,举杯一饮而尽。
宴席上的诸臣亦举杯而起,陪着墨敛将酒水饮下。
姜云长仰首将杯中烈酒一口喝干,其味辛辣,燃烧着他的胸膛。他一双眼睛怜惜的看了一眼低头沉默不语的乐清,转而火辣辣的瞪视着齐太子。若是可以,他愿为她披甲战场为她挣一片属于她的蔚蓝天空。
酒饮将歇之时,有内侍来报元阳水榭那边准备妥当,请大家去那边看戏。
于是墨敛为首,一群人浩浩荡荡的去往元阳水榭对面的看台,去看燕国精心准备的戏曲。
只是很多人都已觉得,这戏曲演义的虽是精妙,但终归只是台上的一种表演,全然没有现实中的戏来的好看。
尤其像何振峰、七皇子和八皇子等人,当他们侧目去看先前上演了一处好戏的七公主和齐国太子时:
只见一个是红衣翩翩佳公子,手拿折扇,说不出的妖魅邪魍,全无之前的温文尔雅。
另一个是红裙委地妙佳人,素手拿红梅,说不出的冷漠淡然,全无先前的可爱无辜。
何振峰觉得新奇,这还是刚刚宴席上针锋相对的两个人吗,此刻他们脸上再也找不到一丝一毫大殿之上针锋相对的样子,好似两人之间什么也没发生过一般。
在何振峰心里,这一个退婚,一个被退婚,怎么也该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能够这样同坐一起看戏实属怪异,可是一直到戏曲表演结束,他也未能如愿的再看到好戏上演,这不免让他有点失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