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幽堂谷外,一位绿衫女子悠然地行走在狭窄的羊肠小道上,周围的绿草丛中出奇地点缀许多不知名的小花,这让自从进了幽堂谷就在没见过活体花的绿衫女子很是新奇。她走走停停,时不时地俯下身,抚摸一下齐膝的野花,原本对爱情的绝望瞬间散到了九霄云外。
忽地脚下一片震颤。绿衫女子觉察出了异样,正待踮起脚尖逃离此处,只听耳畔传来急促的铿锵声:“峦墨姑娘,请等一等。”
绿衫女子顿足,嘴边一丝苦笑,“峦墨姑娘”呵,他当初的一个玩笑,竟成了这帮下人尊崇的称谓。同为下人的她,何德何能担得起那人“姑娘”二字?于是头也不回,冷声回他:“不要再追过来了,我发誓,今生今世,再不回那幽堂谷!”
说完,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那追上来的人铿锵的声音平息了许多:“峦墨姑娘,你有所不知……”
“不要再叫我峦墨姑娘,我担当不起。以后再见,就当是彼此不曾相识,还有……”
那人勒紧缰绳横挡在她面前,直视着她,眼睛里满是悲哀的神色,不容辩驳道:“薛篱公子过世了!”
听到这个晴天霹雳,峦墨脑中又炸了一阵雷。她脚步一颤,差点跌落在花丛中。幸好骑马的男人眼明手快,将她扶起,并拉她上马,带她径直向百合家的幽堂谷奔去。
这幽堂谷外又恢复了静谧,空留被马蹄踏残的野花在风中滚落。
幽堂谷本是没有马的,听说这匹马是很久很久以前凡间的一个和尚留下的。那和尚还留下一了段凄美的故事,微叹着离去了,忘记了他的马。这马吃幽堂谷的草,吸食了元间的灵气,也渐渐地活了好多好多年。
峦墨在马背上颠簸,内心也跟着起伏,远远地,似乎清晰了远方的幽堂谷。
百合家的幽堂谷被包围在群山之中,四周层峦叠嶂,别有一番意境。曾经,很久以前,峦墨坐在悬崖边的枯树上,看阵雨来临前的山峦,痴痴地想要悟出些什么,悟至最后,竟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当他绞尽脑汁想要思索出她来自何方、想到哪里去的时候,遇见了薛篱。
薛篱的属性是黄色郁金香。他穿着杏黄色长衫,滚棕边,腰间系墨绿丝绦,手持一把花锄。他那翩跹姿态,与其说育花锄草,不如说羽化成仙。
峦墨看得痴了,不禁从枯树枝上掉了下来。
峦墨从马背上掉了下来。
骑马的人大呼不好,前方是乔阳国和古伦国的人来了,不能让他们进了幽堂谷!
骑马的人情绪太激动,单枪匹马地追上去,竟忘了跌落到地上的峦墨姑娘。
骑马的人被施了幻术,骑错了方向,乔阳国的人径直来到了被摔下来的姑娘面前。
骑马的人追着他眼前的幻影越骑越远,他一心想保护幽堂谷,却不知幽堂谷正在一步步被侵犯。
乔琛见到从马上摔下来的居然是她,调笑道:“蒙蒙,你是不是又长胖了。”
那个被误认为是“蒙蒙”的峦墨姑娘满脸黑线,心想:这是谁家的千金,好自来熟哦。嘴上却轻轻地道一个“呃?”字。
元间是不存在胖瘦的,每一个人的身形样貌都比凡间要完美许多。
乔琛是知道这个道理的,所以她看到的“蒙蒙”只是神似白蒙,体型样貌上没有太多的相同之处,就像现在的她与她在凡间的时候不太一样是一样的。
乔琛见她亲切,很自然地伸出手要拉她起来。
峦墨疑惑着要不要被她拉起来,迟迟没有反应。
乔琛急了:“快点呀,浪费人家感情,难道地面坐着更舒服么?”
峦墨觉得她若是再不起来的话就太不礼貌了,于是将手放在乔琛手里,借力站了起来。
峦墨起来后,客气地问:“姑娘,你怎么知道我叫峦墨?”
乔琛听了这话,一时没有回过神来,随后笑道:“我说的是‘蒙蒙’不是什么‘嬷嬷’。”
峦墨低下头,羞怯地回她:“我不是什么‘蒙蒙’‘嬷嬷’,我叫峦墨。”
“峦墨?峦墨……好奇怪的名字,”乔琛沉吟着,随即问她:“你不是元间的?”
“我……我不知道。”
“你怎么会不知道?”
“以前的事我全不记得了。”
“那现在呢?你是属于哪里的?”
“我……我不知道。”
“你怎么又不知道?”
“我刚离了幽堂谷,决定以后再也不要回去,可是……可是因为……我还是要再回去一趟的。”
“回去做什么?你是百合家的人?”
“我不知道。”
“那为什么要回去?”
“因为……因为,”峦墨忽然低声哭了起来,“因为薛篱公子过世了。”
“薛篱?”乔琛和乔粟异口同声道。
那个幽堂谷的少主人,不爱管家爱管闲事的少主人,这次因为什么匆匆离去了?难道……或许……可能与古伦国王有关。
乔琛安慰峦墨:“墨墨别哭了,我们带你回幽堂谷吧?”
乔琛这本是无心之话,并未想到元间的规矩,而峦墨也是丧失了许多记忆,她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怎会记得这元间的规矩。于是,她们手挽着手,带着乔粟,往幽堂谷的方向走去。
幽堂谷的设防被乔粟悄悄施的幻术迷惑,他们轻轻松松进了关卡。
峦墨不知道自己带来了异人,一方面满心欢喜着结识了一位好姐妹,另一方面,又因薛篱公子的过世而难过。
因为幻术,周围的人只见到峦墨带着两名俾使,未觉得有异样。
婢女差使们见到峦墨都要尊称一声“峦墨姑娘”,然后低头慢慢走去。
乔琛奇怪,“峦墨”二字不像是什么尊贵的名字,在这元间,女子的名字伴上玉石才算尊贵,所以许多尊贵女子的名字里总悄悄掺了个“王”字。峦墨没有王,是平静如水墨的山水,娴静淡雅,不像是尊贵的称谓,于是悄悄问峦墨:“谁给你取的名字?”
峦墨轻轻回:“是薛篱公子。”
又是薛篱。
“他为什么要给你取这样的名字?”
“他说,他见我第一眼时,脑袋里浮现的就是‘峦墨’二字。”
“哦,那他为什么会……会离开?”
“我不知道。”
路过的差役轻敲乔琛的背,严肃道:“多嘴的婢女,新来的吧?以后不准乱打听幽堂谷的事,小心被邪灵抓了去。”
乔琛恼他,但也不好发作,谁让自己是活生生闯入别人的地盘呢,她没有道理在先,撇了撇嘴,也便没有去说什么。
乔琛不知道,由于乔粟悄悄施了法,她在别人眼中只是幽堂谷婢女的形象。挺在意形象的乔琛虽说不会说些什么,却在心中计较着人家将她堂堂一位玉石属的公主错看成婢女,闷闷地生着气。
乔粟在心里偷偷憋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