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晋死了以后,沈一白带谢峦去过一趟萨满圣地的边界,他说完颜晋死在圣地里,作为唯一的弟子和这几年唯一的寄托,谢峦理应祭奠一下完颜晋。
萨满圣地形如巨人所住的土堡伫立于前,望也望不见头,谢峦难以抑制住一探究竟的好奇心;但沈一白却要他立下重誓,此生不进圣地,更不能动用异时空的武器。
…… ……
宝珠在手,谢峦沉默了许久。
绿岫没有打断他的回忆,静静地等他回过神来。
谢峦忽然抬头对她笑了一笑:“师傅没同我告别,也没有同云初定告别。在这个时空,他只同你告别过,这是他怜惜你还是害你?”
绿岫咬住了唇,沈一白离开时的情形仿佛又浮现眼前。
“好了我的小绿岫,你能不能别哭了?”他俊朗的脸几乎要和她的碰到了一起。如果她不是个小小的女孩,他才没耐心这么哄她呢!
可是她这么哭滴滴的样子,真是蛮可爱的……沈一白怀疑自己是不是虐-童-症发作了,忍不住想:“如果当年不走,说不定我与她已经有了这么大的一个女儿呢?”
彼时,他离开那个时空就快十年了。
真想回家,真想见到她,真想把她抱在怀里……可是,她大概和仲白开心地活着吧,她没有任何理由记住他这个负了她的人。
不……即便她已经完全忘记了他,他也想要回去,看看她,他想偷偷地摸一摸她的脸,就像当初一样,他想要抹去她脸上的泪水,他要她永远都不哭。
他恍惚了一下,忽然看到那小小姑娘在泪眼婆娑中瞄了自己一眼。他明白过来,这小小姑娘其实能够忍住泪,她是看破了他会因为她的眼泪多停留一会,所以才放肆地大哭。
沈一白板起了脸,不过,他并不擅长演冷面人,很快就在绿岫的眼泪中败下阵来。好好地与她商量:“我们不是说好了么,我总归有一天是要走的。你难道忍心见师傅一辈子孤苦伶仃,连回家的路都找不到么?”
“我不管……你不要走……你不要走……你不是说没有这么快的么!你骗我!”
“可是,我身上的九转灵珠已经感应到你们圣女宝珠方位了,我无法在这里干等不是么?”沈一白说,正因为如此,他才要离开绿岫的圣女宫,前往鞑靼王国。他按计划找到了宝珠,却是意外地又收了谢峦这么个徒儿。
“那你要答应我,找到了宝珠还要回来看我,你怎么可以说你不回来了呢?”绿岫抹了抹眼泪,委屈地说。
“我……讨厌分别。”沈一白的目光悠远,“如果注定要离开,分别一次就好,何必一而再地道别?不过是徒增烦恼。”
绿岫愣住了,她懂,其实她都懂,只是,一时之间接受不了罢了。她拉住沈一白的衣袖,小心翼翼说道:“师傅……我们还会见面吗?”
沈一白摸了摸她的头:“或许不会了。毕竟,我希望你在这里就能生活得很好。”
最好的结局,是岁月静好,是现世安稳。小小的绿岫完全明白沈一白的背后之意。可是如若不能呢?
…… ……
谢峦的嘴角又浮现出一丝微笑来:“那么现在问题来了,你是要完成大我,反对我的意见,继续保有萨满教的势力,做萨满教史上最伟大的圣女之一;还是成全小我,和你的夫君双-宿-双-飞,远远地离开这里就够了?”
绿岫不语。
谢峦道:“天快亮了,你不妨慢慢想,我们有的是时间。”说罢,他没有再理绿岫,依旧盯住了灵柩周遭的白幡发呆。
新立为君,还有种种的事要他操心,与绿岫有关的这一件,只不过是百十件事中的一件罢了。
绿岫心乱如麻,缓缓退了出去。
灵堂之外,天已蒙蒙亮,柔和娜远远地望着这边。绿岫不免一声叹息,走了过去。
柔和娜也憔悴了,猫似的碧色眼珠黯淡了许多。她见到绿岫,双手置于双肩,行了个大礼:“参见圣女。”
绿岫扶住她,说道:“他没事,你不必太过担心。”
柔和娜道:“圣女,请你帮帮他!”
绿岫道:“他不需要别人的帮助,但若真有人能帮到他,大概就是你吧。”
柔和娜摇摇头:“他不理我。他根本……就不想要我。”
绿岫道:“他喜欢的,是撞到南墙也不回头的你。所以,请继续,打破他的硬壳。”她握住柔和娜的手,忽地心念一动:“你去陪陪他吧。有空的时候,来找我,我有话对你说。”
柔和娜一呆:“圣女有何示下?”
绿岫温和地道:“你先不要问,记住,来找我的时候,不要让别人看见。”
说罢,她与柔和娜道了别,看着柔和娜走进灵堂。灵堂中巨烛的火焰无风自摇,有轻微的声音响起……
绿岫能猜到他们在做什么,不由地也跟着心中都是柔情。
揣着那满满的柔情,她悄悄地潜入云初定的房间。
鞑靼王上与王后齐殒,云初定依怀柔王后的遗命,暂时帮谢峦管着御林军、暗卫和世子亲兵卫这几支最忠心的队伍。
只要愿意,他就是很容易打交道的人,他十分擅长把属下变成肝胆兄弟。所以短短几日内,这几支队伍都对他口服心服;并在他的率领下,平定了两次札木合之乱的余波。
绿岫来后,两人各自忙着,实际上并没有机会一述衷肠,明明离得不远,却还饱尝着相思之苦。
窗外透亮,马上就要天明了。绿岫在微光中将云初定看了又看,忍不住地想:“才分离不久,就这般难过。如果一生不见,又该如何?”
她伸出手去,想要摸摸云初定的眉目,冷不妨他将眼一睁!
绿岫吓了一大跳,云初定却笑了,他捉住她的手,把她拥过来,在她耳边说道:“你看了我这么久,也该让我好好看看你了。”
绿岫微微一挣,嗔道:“怎么任着性子来?当心被别人发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