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十年,今年菲利普.柯蒂斯15岁。
“昨晚睡得好吗?”
“嗯。”
“你决定了吗?”
“是的,父亲。”
“那好吧,去找你母亲,你的学费和生活费我都交给她了。”
“谢谢。”
看着一瘸一拐转身离去的儿子,洛林无奈地摇了摇头,柯蒂斯家族的雄鹰,曾经闪耀整个东郡的武者,如今却沦为了金山镇里最老实、最吝啬、最孤僻的守墓人,连儿子的入学费用都凑不齐,只能厚着脸皮去求唐吉可德,在受尽了奚落和嘲讽之后,还是分家的表亲贝利撒看在过去的交情上给施舍了一年的学费。
“菲利普,这才是我的小菲利普,记住,去学校要努力学习,遇事要忍耐,不要和同学发生冲突。”
“是的,妈妈,我会牢记在心。”
听着外屋儿子和妻子的对话,洛林痛苦地捂住了耳朵,菲利普,可怜的菲利普,十年来洛林求爹爹告奶奶带着菲利普走遍了整个沧海郡的修道院和教堂,那些平日里喊着慈悲怜悯的修士、牧师和苦行僧侣们全都摆出一副扑克脸,拒绝给他的儿子施展神术,很简单,这样的伤害已经不在神术的范围内了。
落下残疾的菲利普尽管非常努力,努力到了连洛林都要惭愧低头的地步,可惜,他所拥有的斗气十年了,还是停在半凝不凝的地步,不过他的身体倒是比一般人坚实得多,若是侥幸,当然也仅仅只是侥幸能够拜在沧海学院的门墙下,就算无法修行武技,若能靠着力量成为一名骑士的扈从,也是让他在今后充满坎坷的人生道路上有了那么一点微弱的希望。
为了这唯一的奢望,洛林把所有的积蓄都交给了镇上唯一的术士,换取了一瓶色彩绚丽的醒脑药剂,既然武技已经无法修炼了,那么就走偏门吧,十年来,魔法师这种行业正在如方兴未艾,也许,也许他能够走走魔法师的那条崎岖小道呢?
就在昨晚的晚餐中,洛林把它倒进了菲利普的汤中。昨晚菲利普没有在噩梦中惊醒,终于符合了修习魔法的前提---可以进行心无杂念的冥想。
“洛林,马车到了,你去不去?”
温娜的轻声呼唤将眉头紧皱的洛林从回忆中唤醒过来,看着站在房门口提着藤箱,穿着家传铠甲的菲利普满脸期待地等候着自己,还是太嫩了呢,什么都好,菲利普就是不应该继承温娜的样貌,他秀气地比许多女孩子还妖冶,就是披上铠甲,也不像一个能够在沙场上叱咤的骑士啊。他狠心地摇了摇头,道:
“温娜,你陪菲利普去吧,一会儿我还要去墓地。”
菲利普失望地垂下了头,每一对父母都将子女的入学仪式当做人生第一大事来抓,可是他的父亲,在这十年里,不是垂头丧气地杵着双拐早出晚归,就是把自己一个人关在卧室里发呆。
看着邻居的儿女在父母的陪伴下兴高采烈地登上前往学院的马车,菲利普突然有种恨意,抬起头来瞪着这个不称职的父亲。
“走吧,小菲利普,妈妈陪你去。”
温娜带走了菲利普,洛林也终于从儿子那充满怨恨的眼神中解脱出来,站起来活动了一下僵硬的手臂,来到窗前,目送着娘儿两上了马车。
“菲利普,加油!”
冲着马车远去的黑影,洛林终于喊出了如鲠在喉的那句话。
从金山镇到沧海学院坐马车要走上一整天,温娜局促不安地坐在菲利普旁边,尽管对面的一对夫妇在聊天的当口总会投过来一阵善意的微笑,但他们的两个孩子就不那么友善了。在他们小声嘀咕的交谈中,“瘸子”、“废物”之类的词语总是不小心地蹿进温娜的耳朵里,温娜感觉得到,儿子那假寐的身体在轻微地哆嗦着。
“小菲利普,没事的,妈妈在身边。”
温娜温柔地抚摸着儿子的头发,说句良心话,菲利普完整地继承了她和洛林的优点,有着秀美的外表和柯蒂斯家族的标志---一头银发。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右腿,如果不是因为他的右腿。。。。。。
菲利普在母亲的安慰下沉沉睡去,发出了均匀的呼吸声,温娜总算放下心来,只有在睡梦中,菲利普才会露出一个15岁孩童应该有的笑容。殊不知在这笑容的背后,他承受了多少苦难和折磨。
在梦中,菲利普来到了一个黑白的世界中,训练场还是那个训练场,假人还是那些假人,可天空、草地,房舍、墙壁,一切的也一切都变成了黑白二色,菲利普觉得很害怕,那个遥远记忆中的梦境世界怎么变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难道,这里是地狱?
“有人吗?请问有人吗?”
菲利普走在训练场中,在近乎凝固的空气中呼喊着,没有人回答他,剩下的只是不断从空气中传回来的回声。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
菲利普朝着训练场外走去,入眼处是同样安静无彩的村庄,莫说是人了,周围连一只老鼠的影子都没有,这个世界就像被人遗弃了一般,安静单调地可怕。他沿着村口围墙的石板路朝着南面走去,一瘸一拐的菲利普花了很长时间才来到了一个小镇子,可那里也依旧荒废,菲利普站在镇子的交叉路口,看着三条延伸往不同方向的道路,一块路牌给他指明了方向。向左是赤脊山,向右是西部荒野,向坡上走是暴风城,而这里是闪金镇。
“去城里看看吧,也许,也许那里还有人?”
爬坡爬了一半的菲利普感到了疲惫,一阵母亲的呼喊将他从睡梦中唤醒过来。
“菲利普,你饿了吗?”
菲利普揉了揉眼睛,发现自己依旧坐在颠簸的马车中,他有些后悔,那个世界,十年了,他才又一次回去了,可惜自己的腿不争气,难道又要再等一个十年,才能继续去找寻那个世界的奥秘?
自嘲地接过温娜递来的食盒,看了看食盒里的米饭和菜肴,用一根木勺慢条斯理地吃起来,对面的那个男孩子看着菲利普优雅的吃相,嘲讽道:
“男人吃饭要猛如虎,像你这样的贵族老爷做派,真的不知道怎么通过沧海学院的入学考试。”
菲利普只是笑笑,并不搭理他,埋头吃饭而已。
马车在颠簸的道路上前行着,已经进入了沧海学院境内,遍地的油菜花金灿灿地映入眼帘,温娜饶有兴致地欣赏着沿途的风景,菲利普则想更快地进入梦境,刚才他已经察觉到了那个世界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也许,也许他能够在那里得到更加强大的东西,让他能够带回到现实中来。
不过很可惜,越是想睡觉,他反而越是睡不着,只能在旅途的颠簸中蹉跎了一下午,在傍晚时分来到了沧海学院的校门口。
沧海学院坐落在沧海郡北山的山腰上,离谢菲尔德城堡只有一步之遥,是海兰德的百强学院之一---排名八十八,是个很吉利的数字。
学院虽然不像排名前十的大学院搞得百花齐放百家争鸣,只有战士科和魔法师科两门,但在战士科上确实出了名的多产高质,每年都会向公国输送500名军事素质过硬,上阵就能打的士兵。不像那些大学院出身的战士,各个鼻子登天难以指挥,而且练得都是些华而不实的招数,一上战场没几下就被敌人摘取了头颅。
十年来,沧海学院出身的战士战损率只有22%,在所有学院中排最低,所以许多附近的平民家庭都将子女送到沧海学院来,毕竟谁也不想让自己含辛茹苦养大的孩子一毕业就变成冢中枯骨。
所以大公对沧海学院的战士科是十分看重的,加之谢菲尔德家族的鼎力支持,沧海学院的战士科名声大噪,隐隐与十大学院的其他科齐名。
而魔法师科就显得不那么让人兴奋了,一则魔法天赋的出现概率实在太低,普通人经过训练可以成为一名合格的战士,而魔法师却包含了太多的不确定性,要成为一名合格的魔法师,魔法天赋、魔法感应能力、魔法控制能力三要素缺一不可;至今从沧海学院的魔法科每年毕业人数不足10人,许多人在学院潜修了一辈子,还只是一个魔法学徒。
海兰德公国不是没有天赋惊人的天才,但大凡天才早就被大学院打包招揽了,剩下的中不溜的,也被大学院那些资深的师资、先进的魔法仪器、积淀深厚的魔法书籍给吸引去了,而歪瓜裂枣们,则在这些小学院里面混日子。
这样就行了恶性循环,连沧海学院的副院长大魔法师冈萨雷斯都说:
“在这么下去,沧海学院只能关闭法师科,专心致力于战士科了,反正教出来的学生到战场上也是丢人现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