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说了,也不能由着刘丫丫继续哭下去,不然一会儿把她娘招来了,那可不得了,村里头谁不知道她娘的嘴厉害,回头刘丫丫她娘再添油加醋的跟他娘亲一说,等他回家,娘亲还没怎么样,首先就得被大舅舅小舅舅罚站马步。
所以,止住刘丫丫的哭声刻不容缓。
小洋跟村里的孩子经常玩在一起,大家的习性多少也都知道一些,刘丫丫别的都没啥,就是特爱吃的,但从她胖乎乎肉嫩嫩的小脸就能看出一二,自然知道怎么哄她,所以想都没想,就把开始准备拿来当作赌注的糖炒栗子贡献出来,放到刘丫丫小姑娘的手里,然后又让刘丫丫小姑娘拿了雪球砸回来当作补偿。
总算,是哄好了哭天抢地的刘丫丫小姑娘。
可是,小洋也在刘丫丫一边抽泣,一边津津有味的吃着糖炒栗子的一幕下,没有了继续玩乐的兴致了。
就在他怏怏的想要回家的时候,却瞥见前往苏城的官道上,一辆华丽抢眼的马车出现在不远的转角处,那繁复的花纹小洋认识,正是望江楼大少爷的马车。
小洋看着急速而来的马车离村口越来越近,一双酷似文洋的丹凤眼微微眯起,他记得,前几天大少爷到文家小院的时候,就惹得大舅舅和小舅舅不开心了,尤其是惹得娘亲也跟着不高兴了,娘亲现在还怀着他的小妹妹呢,怎么能不高兴呢。
这样一想,小洋当下就丢下了在场的丫头小子们,拉着小柱子火急火燎的抄着近路,去古醉庄给小舅舅报信去了。
几声犬吠过后,马车进村,马蹄减缓……
当车马车停在文家小院的时候,小宇已经从古醉庄闻风而来,他一早就猜到,秦玉函回去之后,云谦墨必定会来。
马车停下,骏马嘶鸣一声,鼻子里喷出热气,小宇看着那两匹几乎一个模样的枣红骏马后,坐着的是和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的墨一,一时间,竟不知该如何反应。
虽然小宇知道车里的人是云谦墨,可知道是一回事,真正面对时,又是另一回事。因为,那华贵的马车里坐着的人,正是他最为信任,曾一起比肩作战,他拼尽性命也要保全的人,也是让他几番生死,却遗臭万年,最后无地容身的人。
在他愣神间,墨一已经跳下来了,一张永远没有表情的面孔看着小宇,居然出奇了带着几分激动和喜悦,他对着小宇点了点头,正要回身打开马车的车门,车里的人却已经等不及推开了车门。
下一秒,门帘撩起,云谦墨那张端倒众生的脸,就那样出现在小宇的面前,他探出半个身子,双腿半蹲在马车门口,一只手还保持着撩开门帘的姿势,却在看到马车旁的小宇的那一瞬间,再没有了进一步的动作。
他静静的看着小宇的脸颊,当面前那张晒成了古铜色的俊脸,与记忆中的脸颊渐渐重合,他几乎不敢眨眼,生怕一眨眼,眼前的人又会如幻影一般消失不见。
而小宇,亦是静静的看着他,两个人就这么默默的对视着,天地间的一切仿佛都不存在,只余他二人在此,时间也仿佛在此刻停止。
“阿晟——”
直到黎花枝和文洋闻讯,从小洋楼里出来时,云谦墨才艰难的吐出两个字,那声音,却因太过压抑着激动的情绪,而变得有些怪异。
片刻,小宇怔忪,藏在衣袖里的手紧了紧,却是面色平静却恭敬的给马车上的云谦墨行了礼,“三爷,您叫在下小宇就行,过去的宇文晟,他早在玉门关就已经战死。”
小宇的恭敬并没讨得云谦墨半分的好,反而退让他冷了一张脸,愤怒的看着自己,偏却只有愤怒,且怒而不发,就那么死死的看着对面不发一言,恭敬垂首的小宇,接踵而来的又的滔天的悲伤,然后,他的身形一晃,跌坐在马车上。
随后从马车里出来的秦玉函和云子轩看到他这番模样,均是一惊,她们也没想到,两人的见面会是这样的局面。
同样,跌在马车里的云谦墨亦是没有想到,他以为,他与阿晟的再次相见,就算没有戏文中夸张的喜极而泣,至少也还是有重逢的喜悦之情。
可阿晟却只是淡淡的说了一句,让他叫他小宇,他甚至不愿意承认自己是宇文晟,那张几度梦回中,出现的熟悉俊脸,竟淡漠的让他心疼。
是的,他的心,疼了,就像是在心上,勒着无数条纵横交错的丝线,然后慢慢的,将丝线收拢,越收越紧的丝线,勒得心脏细细密密的,疼痛不止。
而后,黎花枝出声打破了这怪异的氛围,招呼着众人进屋,云子轩有心要活络气氛也是一脸笑意的开口,“是啊,大冷的天,还是进屋再说,三哥不是说文洋家的酒好,茶更好,黎花枝还不赶紧的,去沏茶。”
云子轩说着,上前两步,伸手搭在文洋的肩上,做出一副哥俩好的模样,就拉了文洋率先进屋,沿途理过齐忠身旁的时候,不忘给他打了眼色,让他赶紧拉小宇进屋。
最难得的,是一向在文洋面前高傲冷言秦玉函,这次也没作怪,还主动的劝说起云谦墨。
待黎花枝带着一众进了小洋楼,煮好了一壶加了花旗参,甘草片,桂圆干,红枣,枸杞,罗汉果,贡菊,冰糖的八宝茶,众人皆饮过一盏,却不见秦玉函和云谦墨进来。直到第二盏茶都已喝尽,秦玉函才带着一身寒气,进了小厅。
云子轩抬头看向秦玉函,正要说话,却见秦玉函叹了口气,无奈的摇了摇头。云子轩见他如此,再也坐不住了,他实在不放心屋外的云谦墨想要出去看看,刚一起身,却被秦玉函叫住,“别去了,你去了也没用,有些事情还是要他自己想通才行,就让他静静吧,有墨一在那看着,出不了事的。”
话虽如此,这一下午,黎花枝任是不放心的出去看过几次,每次出去,却都见云谦墨保持着之前跌坐在马车上的姿势没有变过,而后他亦是这样一直坐到了深夜。
这夜,对于云谦墨一行注定了又是一个不眠的夜晚,当然,小宇和齐忠亦不可能安睡。黎花枝知道,虽然小宇对云谦墨的态度,与秦玉函他们不同,别说兄弟的情谊,那翻模样就连一个陌生人也不过如此,可越是冷漠以待,越说明小宇对他的在意。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如此,没有曾经刻骨铭心的情谊,哪里会有现在的失望和冷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