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好!”蒙面男冷冽的声音突兀地在耳边响起,真是大煞风景!陆思芊撅着嘴,不悦地坐回了副驾驶座,并随手按上了车窗玻璃。
空气里立即充蕴着空调冷气的味道,惹得陆思芊冷不丁一连打了好几个喷嚏。揉了揉鼻子,缓解了一下不适感,偏着头,话到嘴边又硬生生咽了下去。
“是不是冷了?”没等陆思芊做出回答,蒙面男伸手调高了车内的温度。
出乎意料的关心,让陆思芊的心狠狠暖了一下,适才睹气不理会他的坚持,终因这句温暖人心的话瓦解了,不禁在内心嘲讽自己幼稚。
“可不可以关掉冷气,开车窗呀?”虽然明知这个要求此情此景有点不合时宜,但冷气吸入鼻腔的感觉真的令人难受。
陆思芊深感透过鼻咽的空气,凉得让她又有了打喷嚏的冲动,连忙捂住鼻子,用姆指和食指捏着鼻翼一松一紧地来回重复着动作。
蒙面男看了看陆思芊,听她声音好像准备感冒了,皱着眉头伸手关闭了冷气,并在驾驶位的车门主控上按下了几个按钮,所有的车窗随即缓缓摇下。
倾刻间,凉爽的山风填满了车厢,在车内旋了几个来回才又溜了出去,久违的舒适再度涌上心田。
陆思芊偏头向着蒙面男,用感激的眼神望着他,并由衷地说了声“谢谢”。
环山盘行,道路并不十分平坦,令车身晃动得厉害,一路在颠簸中缓缓前行。
一颠一簸的重复,就像在一左一右摇晃着陆思芊的胃,难受得让她想作呕。坐立不安地换着各种姿势以求缓解不适,可难受依旧,分毫不减。
“多久可以到达目的地?”陆思芊坐如针毡,忍不住问出声,声音里却明显带着痛苦。
察觉到异样,蒙面男撇头望了一眼脸色发青的陆思芊,迅速调回头,疑惑地问道:“怎么?不舒服吗?”
“我胃难受!”陆思芊一手使劲顶着胃部,一手捂着嘴,额头上渗出了薄薄的一层细汗,面色越来越苍白。
“忍着点!很快就到!”虽然话是这么安慰,但看着这弯弯曲曲毫无尽头的山路,蒙面男心里也没底。
太阳渐渐下沉,他只知道,绝不能在半山腰停下!天黑之前必须赶到山上与其他人汇合!
陆思芊凄凄然地苦笑了下,半开玩笑地道:“你在跟我玩望梅止渴的游戏吗?”
匆匆瞥了她一眼,蒙面男没有回应,专注地握紧方向盘开着车。
陆思芊感觉自己整个胃都跟随着汽车的颠簸在翻腾着,胃液时不时地涌到喉咙里,酸酸苦苦涩涩的,几次想吐却又被她强硬按捺住,越发强烈的恶心感向她袭卷而来。
内心不断告诫着自己,忍住忍住千万得忍住!陆思芊想尽办法缓和着身体传来的不适,可却终究敌不过身体的抗议,“哇……”的一声,趴在车窗上彻底吐了。
吐得七荤八素,吐得天昏地暗,连黄胆水都几乎呕出来,满嘴苦涩,胃里却仍传来一波又一波的恶心。陆思芊虚脱地趴在车窗上一动也不敢动,生怕再一动便恶吐不止。
空气里弥漫着秽物的酸臭味,蒙面男不禁皱起了双眉,脸上现出了厌恶之色。
午餐来不及吃就被人当人质捉来了深山,晚餐也没着落,再加上吹了山风,让原本就有胃病的陆思芊,雪上加霜,胃痉挛抽搐,痛得她整个人虚无一力。
终于吐完了,也吐累了,不再感到胆汗返流的翻腾,陆思芊瘫软地坐回了座位,闭紧双眼,一脸痛苦地靠在座垫上。胃里依旧传来灼热的疼痛感,手死死地抵在胃部不敢松懈。
突然,有样东西轻轻碰了碰陆思芊的手臂,疲惫地缓缓睁开眼,却瞥见蒙面男递过来的一瓶矿泉水。
“涮一下口,喝点水,可能会好点。”蒙面男说着话,但脸却并没有撇向陆思芊,腾出一只手递水给她。
接过水,陆思芊有气无力地说了声“谢谢”,便急忙拧开瓶盖含了口水,在嘴里来回涮了涮,吐出了车外。
苦涩的味道终于得到改善,可陆思芊的胃却仍隐隐作痛,一波接着一波向她袭来,痛得她的脸一阵一阵地发麻,鸡毛疙瘩应痛而生。
饥饿的感觉也不好受,陆思芊却不敢出声,唯有一个劲地喝水来充饥。
“喏,将就着吃点吧。”一包压缩饼递到了陆思芊的眼前,犹如救命草,心急火燎地接过饼拆包便往嘴里塞。她发誓,这绝对是世界上最好吃的压缩饼干!
又干又糙的压缩饼,噎得陆思芊吞不下去又吐不出来,赶紧和着一口水吃力地吞下肚里。饥饿暂时得以缓解,胃似乎也不那么痛了,精神也好了很多。
陆思芊抬起仍显苍白的小脸向着蒙面男,再次感激地望着他,激动得无法言语,只是呆呆地望着他蒙着头的侧脸。
“怎么?感动?感激?要不然以身相许?”蒙面男倒也兴致盎然,悠然自得地戏谑起陆思芊来。
“呃?”陆思芊呃了一声却不知如何反应,心里暗骂自己不该一直盯着人家不眨眼,害得被人家误会。
窘得她赶紧低下了头,低声说了句:“原来你也会开玩笑!”叉开话题,缓解尴尬。
“呵呵呵……难不成我不是人?是人都懂得开玩笑,只是因人而异而已。”蒙面男爽朗的笑声再次响起,陆思芊不禁长舒了口气。
好险!他只是开玩笑而已,吓死她了!
陆思芊一手抵在胃部,一手捂着胸口轻拍着,惹得蒙面男更是笑声不止。
真是个特别的女孩!
“下车吧!”终于到了!
蒙面男将车停好,率先下了车。陆思芊也不示弱,紧跟其后。
他们所在的地方,这是一个山洼之地。平坦的草地,面积大概也就一百平方米左右,四周都是山峰和笔直的参天大树,就连头顶上也完全被大树延伸的枝叶遮住了全部,望不到天空。
夕阳的余辉,只能从茂盛的枝叶中,艰难地照射下来,斑斑点点在草地上闪烁,丝毫感觉不到阳光的气息,反而阴风阵阵,让人不禁寒得打颤。
大白天的,身处这种犹如原始森林的境地,陆思芊内心禁不住涌上一股恐惧,紧张得情不自禁地拽住了蒙面男的手臂。
如果是晚上,如果是她一个人……
陆思芊甩了甩头,不敢再往下想,只知道牢牢攒着蒙面男不放,脑子里早已没有了什么“男女授受不清”“不要跟陌生人说话”的警告。此刻,蒙面男就是她的朋友,就是她的依靠!
高大威武的蒙面男撇着头,居高临下地低眉看着挽起自己手臂的陆思芊,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紧张害怕,他一一能够感受得到。
近距离地与女人接触,让他有些不自然,但却并未甩开陆思芊的手,带着她朝着山间小径走去。
只是走了没多远,突然听到身旁的草丛中传来一阵悉索声,陆思芊吓得迅速望向声音出处,可当视线触及到肇事物体的同时,脚上已传来疼痛的感觉。
“啊”的大叫一声,陆思芊脑海中闪过“有蛇”的念头,随即,身体已向山下倒去。
条件反射般,蒙面男伸手拦腰截住了她向后倒去的身体,使力一带,将她准确地纳入了怀里。
迅速将她放在地面上躺下,双眼犀利地扫过她被蛇咬过的脚踝上方,那里已呈现了刺目的蛇牙印。
不假思索地俯身低头吮吸,抬头“噗”地吐出了一口大黑血,再低头吮吸再吐。来回重复了十几次,直到吐出来的血变成正常的鲜红色,才放心地从身上掏出一块雪白的手帕,一丝不苟地折好缠在陆思芊的脚脖子上,还不忘打上了一个漂亮的结。
是谁说带手帕的男人都是绅士?他明明是抢银行的劫匪,为什么又是个带着洁白手帕的绅士?难道他是个有着绅士风度的劫匪吗?
陆思芊目瞪口呆地任由蒙面男将自己平放在地面,惊魂未定地看着他在危机时刻毫不犹豫为自己所做的一切,感动、感激、心悸、心动……种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爬上心头,让她感觉眩晕了。
“站起来试试!看还能不能走?”将发愣的陆思芊扶起,蒙面男搀扶着她欲向前走。
“为什么要救我?”好奇!陆思芊无法不好奇一个劫匪对一个人质所做出的救命举动,而这个救命过程,很有可能会波及到自己的生命安全。
他救了她,这是毋庸置疑的事实!
可为什么他要救她?难道真的就为了顺利逃亡吗?不,她不相信!她始终相信他不是一个恶贯满盈的劫匪,宁可相信他是一个被逼无奈的绅士!
对,绅士,随身携带洁白无暇手帕的绅士!
被陆思芊窥探的眼神望得有些尴尬,蒙面男松开了搀扶着她手臂的手。
尽管他现在让外人看来,是个长得高大魁梧虎背熊腰的猛士,甚至粗犷豪迈,但却改变不了他一颗细腻如丝的心。
“哎哟”,不小心扭到脚,陆思芊吃痛地低叫了一声,立即换来蒙面男的温柔搀扶。
“你没事吧?”扶着陆思芊的手增大了上提的力道,可以说简直是将她整个人快悬在半空中了。
被毒蛇咬过的伤口,开始隐隐作痛,表面的皮肤灼热发麻,脚踝和脚腕已紧绷得无法弯曲,酥麻的痛感让陆思芊抬起的脚无法落下。尽管如此,但她却仍逞强倔强地答了句“没事”,硬生生地将脚踏在了地面,却不得不让她“咝”地低呼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