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面分别躺着两具用不知从何而来颜色各异的被单胡乱盖着的尸体,盖过了头却盖不住脚,安安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
看着其中一具尸体脚上的那对熟悉的女士皮草凉鞋,陆思芊激动得奋力挣脱了抱着自己的警察,悲伤地哭着扑上前,几乎背过气去。
不敢大声喊叫,也不愿相信眼前的这一切是真的,忍着痛,她一手捂着嘴巴,一手颤抖地伸向被单,她要探实被单下面的人到底什么模样。
希望这一切只是一个误会,只是一个刚好穿着与妈妈同样款式女鞋的陌生人。
并非妈妈,并不是与她刚刚离开不到二十分钟的陆翎妈妈!
一定不是,一定不是的!
泪水模糊了双眼,四周的街灯在眼里折射成道道强光,努力睁大双眼,咽了咽唾沫,勇敢地揭开被单,只是她的头却撇向了一旁,不敢去看。
感性终究敌不过理智,她还是忍不住用眼角的余光偷偷去瞟,只是这一瞟却让她瞥到了前所未有的一张可怕的脸。
一张完全被火烧成碳黑色早已面目无非的脸,分不清具体的五官所在,狰狞可怖得让她甩手扔掉了手中的被单,跌坐在地上,大吐特吐起来。
她的脑子里只有一个境头,那就是那张恐怖得分不清男女的脸庞旁,耳垂上一只金灿灿的黄金耳坠。
她永远不会忘记,那是去年陆翎妈妈五十岁生日时,自己亲手挑选送给她的生日礼物,如今却赫然显在眼底,怎么能不叫她绝望悲痛?
只觉气结胸闷,陆思芊的一口气竟提不上来,听着耳边渐渐模糊的嘈杂声,头一偏意识尽失,当场昏阙。
殡仪馆的车随即到来,将两具烧焦的尸体运走了。
不省人事的陆思芊也在那名警察的陪同下,随着救护车急促的警笛声响起,扬肠离开赶往了医院。
大约一个多小时,在众消防人员的通力合作下,爆炸现场的火势终于得以控制,并很快被扑灭。
楼上楼下,早已一片狼藉。
车辆相继撤离,现场看热闹的人群也都无趣地散去,渐渐恢复了小区原本的安静。
如果不是十四楼处一个似有若无仍像在冒着烟雾的黑洞赫然现在那里,或许人们该怀疑这一切是否真实发生过……
加班处理完手头上的工作,管天齐惫懒地从总裁办公室走出来,习惯性地抬腕看了看手表。
都七点多了,该是打个电话问候一下静秋的时候了。想想才分开一天,他已经觉得好像好久不见她了,好想抱抱她亲亲她,闻闻她身上独特的氤氲香味……
管天齐笑着摇了摇头,难不成自己也应证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的说法?
刚掏出手机欲拨号,路过秘书简琴的办公桌,见她还没走,便自然地走过去打声招呼,“该下班了,有事明天再做吧。”
“遵命,总裁!”简琴很难得地在他面前做了个俏皮可爱的遵命手势,虽然与她剪裁得体的职业套装格格不入,但却也让人感到新奇。
简单地收拾了一下桌面,简琴挎上单肩包,疾步跟上管天齐的步伐,与他并肩走向电梯处。
“能赏个脸吗?请你吃个饭!反正我们也都还没吃!”瞅准时机,简琴偏着头,脸上现出一个标准不媚不娇的得体笑容,落落大方地提出邀请,倒也让人看不出什么企图。
管天齐睨了她一眼,脸上的表情柔和了下来,爽朗地说道,“哪有老板让员工请吃饭的道理?走吧,是时候该犒劳一下我们任劳任怨、忠心耿耿的简琴小姐了。想吃什么菜?”
给陆思芊打电话的事就因此被暂缓了。
“我随便,如果你不介意的话,不如我们去夜市吃小吃,怎么样?”简琴调皮地眨眨眼提议,一脸期待的模样。
夜市?
管天齐不禁皱了皱眉,他可是从来没去过那种鱼龙混杂、邋遢拥挤的地方,想起那些不干不净的小吃,他无法下咽。
瞟了眼他难为的表情,简琴连忙陪着笑,说道,“我说笑的啦,那种地方拥挤窄小,像你这种身份的人的确不适合去!要不,去吃泰国菜,咖哩饭、咖哩蟹、咖哩虾……”
“好,就去吃泰国菜!”果断地决定,他可不想纠结在夜市小吃上。
简琴吃吃地笑了起来,第一次让管天齐觉得原来她也有如此小女人妩媚的一面,跟她平时精明干练的形象倒是天壤之别。
上了车,系好安全带,解了锁,他顺手按下了收音键,电台里传来了播报唐市一知名小区管道燃气爆炸的新闻。
简琴觉得无趣,纤纤玉指自主地轻轻一按,换了台。
“不许转台!”管天齐正听得凝神,突然被她一按,禁不住厉声喝道,怔得简琴不敢动弹。
带着莫名的烦躁和愤怒以及不可预知的彷徨,管天齐伸手欲按回刚才的那个新闻频道,却按来按去也找不到了。
“****!”禁不住恶狠狠地咒骂一声。
“joney,你是不是……想知道刚才那则新闻的内容?”简琴怯怯地小声问道。
虽然她不清楚新闻里的内容跟他到底有什么直接关系,但联想起一个星期前自己给他跟陆思芊订过去唐市的机票,估摸着是紧张陆思芊会出事吧。
管天齐气愤得不发一言,一脚踩下刹车板,保时捷卡宴“吱”的一声,被硬生生地紧急停在了马路边。
刺耳的摩擦声吓得人行道上的人躲的躲,骂的骂。
他不出声,简琴知道他在等待自己继续说下去的话。
在脑中回想了一下刚才新闻主播口中的内容,组织好语言,尽量平静地说道,“刚才新闻里说的是,唐山一个叫阳光花园的小区在傍晚七点五分左右,发生了一起天燃气爆炸事件,事件造成两死两重伤,现场一片混乱,但已排除了再次爆炸的隐患……”
“有没听到哪幢哪层哪号?”管天齐焦躁得不耐烦地打断了简琴的话,因为他的脑海中已联想到了爆炸现场惨不忍睹的画面,甚至他听到了他的静秋在向他呼救。
“没有!”
一句不疾不徐的“没有”,让他的心湖和脑海彻底烦乱,不断地闪现着杂乱惨烈的境头,凄惨的呼救声、急促的警笛鸣声……
不行,他得打电话给静秋,必须马上确认她的安危。
不假思索地从裤兜里掏出手机拨了过去,他祈祷着对方能马上接通他的电话,甜甜地撒娇说一句“喂,齐哥哥,我等你电话一天了”,或者假装生气问句“齐哥哥,为什么这么晚才打电话来呀”。
不管怎样都好,只要能听到她的声音,那就证明她安然无恙,那他就可以安心放心。
贴在耳际的手机,传来了电话拨通后发出“嘟……”的长音,每“嘟”一下,都让他焦急难耐,心脏狂跳不止,恨不得马上飞到她的身边。
可……遗憾的是,电话响到转到语音仍无人接听,手机里只传来了冰冷生硬的女声,“对不起,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通,请稍后……”
愤恨地按下挂机键,又重拨了过去,可结果还是一样。
他不甘心,赌气似的要打到她接为止。
一遍一遍地拨打着,耐性被一点一滴地磨灭,最初的担惊受怕被难以明状的愤懑寸寸挪移,取而代之的是一触即发的暴怒。
坐在副驾驶座上的简琴,看着他不厌其烦地重复着拨打、挂断的动作,感受着他浑身上下散发出来的愈来愈强烈的怒火。
虽然她不会像那些没胆的小姑娘那样,被他的盛怒吓得花容失色,但却也不得不承认内心有惊悸之感。
“****,****,****!”管天齐愤怒地将双手砸在方向盘上,手机握在手中似要将其捏碎。
他突如其来的吼叫声,加之砸在方向盘上汽车应景发出的尖锐鸣笛声,吓得简琴的身体随着声音一下一下地颤悠着。
看来,joney是真的很在乎陆思芊,不过就是打不通她的电话而已,就让他烦躁到暴跳如雷的地步。
想她简琴虽是被老板安插在joney身边的一条眼线,但却早已在不知不觉中对他心生爱慕且心有独钟。
天意安排,弄走了一个韩珊册,逼退了一个杜蕾蕊,却为什么又来了一个陆思芊?这joney的女人缘还真是不一般的好呀?个个死心踏定,爱得死去活来。
简琴的心头不禁泛起一阵酸楚。
话说别人爱joney爱得义无反顾、破釜沉舟,那自己呢?
扪心自问,难道她对他的爱就少吗?
只是自己被逼无奈,虽爱他却无法名正言顺地向他示爱。
等着瞧吧,那些招蜂引蝶惹来的女人不过是为了他的财力而已,等他一无所有之时,她们迟早作鸟兽散。
到最后,只有自己才是真的肯与他同甘苦共患难且有勇力助他东山再起的女人!
简琴的心里划过一丝得意,脸上情不自禁地闪过一抹冷笑。
“简琴!”管天齐厉声喊了一声,一面偏头瞟了一眼简琴发愣出神的侧脸,昏暗的光线让他来不及捕捉她脸上狡黠得意的一抹冷笑。
收拾好表情,简琴换上了一贯的职业亲合笑容,撇着睨向他,温柔地问道,“joney,有什么需要干的吗?”
“没什么,只是抱歉不能跟你共进晚餐了,希望你不要介意!”他的声音明显压抑着余怒未息。
“没关系,留着下回吧,只是……你可不许赖帐哦。”故意将语气说得轻松随和,像情人间的撒娇,又像是朋友间的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