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的沉默让她的心无法平静,絮乱的思绪如麻,也不知道彼此保持这样的姿势,过了多久。
忽然感觉腰间的大手一紧,她的后背已紧紧贴着他的前胸。
他跟她一样,内心波涛汹涌,难以平复。
“陆思芊,我没有跟韩珊珊订婚!”这句突兀的话,打破了令人窒息的沉寂,却也着实震惊了陆思芊。
她的身体明显顿了一顿,很快便恢复了平静,淡淡地反问,“那又怎样?”
管天齐用力地将她扳回身面向自己,略显不快,虽然刻意压下了怒火,但声音却仍提高了不少,“那又怎样?你这是什么话?难道我跟别人订婚与否,对你而言都无所谓吗?”
陆思芊冷哼一声,极力地表明了她的嗤之以鼻,依旧不疾不徐地道,“以前或许有所谓,现在……无所谓了!”
她的话冷冷冰冰,没有情绪,说得轻描淡写、事不关己,几番清寂,几番无奈,几番薄情,几乎喟叹……
真真是听得他心疼,心底的无名火瞬间被熄灭,顿感沮丧和懊恼,悔不当初。
不禁喟然长叹,人生若只如初见,那该多好!
他并不是怨天尤人,更不是妄自菲薄!
只是悔恨自己不该如此兽性对她,悔恨明明爱她却总是要用这种最伤人的方式去伤害她,悔恨不能对她宽容些,悔恨不能对她多信任一点……
在爱情的旅途上,爱与被爱,没有对错的衡量标准,也没有等价的交换,更没有绝对的方程公式来答疑解惑,唯有信任和体谅,才能让相爱的彼此走得更长更远。
“可我告诉你,我有所谓!我不要你说‘无所谓’!”单指勾起她尖小的下巴,在她微颤的朱唇上浅浅一吻,似抚慰她内心的忐忑不安和伤痛,又似极力在表达着自己的悔意。
“我不是个轻易服输的人,也从未对谁说过‘对不起’。但今天,为了我对你的伤害,我诚心诚意地想要对你说:对不起,陆思芊,原谅我,好吗?”
他放下自己倨傲的身姿,诚恳地乞求着她的原谅,句斟字酌,小心翼翼。
她一瞬不瞬地睁大双眼睨着他,尽管仍看不清他的脸,却感受过他蜻蜓点水般的轻吻,温柔而魅惑,听着他充满魔力的磁音句句渗入心脏,慢慢瓦解着她的灵魂。
心,禁不住动摇了,感恸了,震憾了……那份宠溺的专属柔情,令她眼里早已泛起水雾,慢慢泛滥成灾。
这个不可一世的男人啊,竟然为了得到自己的原谅,放下身段、低三下四、卑躬屈膝地乞怜,叫她如何能够不感动?
她哭着咯咯笑了起来,下着雨的心空犹如拨云见日,瞬间晴朗万里。
纵使内心还有一丝怨怼,对他还有一丝埋怨,但心却早已被冰释前嫌的幸福填得满满当当,再也容不下一丝不快。
黑暗中,闻听她的忽泣忽笑,管天齐了然于心,禁不住会心一笑,激动地收紧手臂,将她狠狠搂在了怀里。
下巴轻轻顶着她的头顶,嗅着她宜人芬芳的发香,感觉世界因她而变得无限美好,从未试过像此刻拥有般让他感到满足。
那种满足,就像是拥有了她便拥有了全世界。
禁不住想起了他们曾经海边观日时立下的誓言。
“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深情地望着管天齐,陆思芊就此将誓言立下,“执子之手,陪你痴狂千生;深吻子眸,伴你万世轮回。执子之手,共你一世风霜;吻子之眸,赠你一世深情。”
“我牵尔玉手,收你此生所有;我抚尔秀颈,挡你此生风雨。予挽子青丝,挽子一世情思;予执子之手,共赴一世情长。”他如此脉脉深情,睨着她的满眼盛满了柔情。
那一刻的幸福画面,永久地定格在了脑海里。
“陆思芊?”管天齐轻悠的声音在陆思芊的耳际唤着,不能确定她是否已经睡着,所以显得特别的小心翼翼。
他希望她能够接受一个不完美的自己,更希望她能完全熟识自己的一切,包括坦诚曾经对韩静秋的那一段执恋。
“嗯?”她惫懒的声音显得安逸舒心,已经进入昏昏欲睡层面。
他笑着在她头顶落下一吻,幽幽地说,“明天,我带你去见一个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好吗?”
“嗯。”依旧是懒懒无意识呢喃。
“这是个我从小就喜欢的女孩,一直藏在我的心里很多很多年了,久得让我没有勇气忘记,也不知道如何去忘记……她已经烙在了我的心里,成了我生命的一部分,所以我说,她是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说起韩静秋,管天齐禁不住喟然长叹,总有种道不尽的遗憾,心里怅然若失。
听着怀里的人儿传来了均匀平稳的呼吸声,再次落下一吻,勾唇浅笑,说道,“睡吧,明天会更好!”
管夫人裴晴接完儿子的电话,虽气得七窍生烟、暴跳如雷,但内心的如意算盘还是知道倾向何方的。
逼迫儿子娶韩珊珊的初衷只是为了自己的一个执念,对过去美好愿望的兑现,其实,对于韩珊珊,她并不看好。
韩珊珊对外人恃强凌弱、恃宠任性、娇纵无礼、飞扬跋扈,虽对他们彬彬彬有礼、礼数周到,却难免让人忧心她的小肚鸡肠、得理不饶人,特别是她无意间显露出的阴狠凶戾,让自己都看得不自在。
悔婚的确不厚道,但韩梅说了,韩静秋没有死,那就肯定没有死。
如果韩静秋没有死,儿子管天齐就必须得娶她,那是自己对吴陨芊最后能做的一点慰藉之事。
为了弥补对韩珊珊以及韩家人的伤害,管夫人裴晴作出给他们三千万补偿的承诺。
看着韩珊珊因为自己的无情宣判而变得悲痛欲绝、茫然不知道所措的模样,说实话,她真的于心不忍,可她更明白“当断不断,反受其乱”的道理。
今日不断,他日必受其乱!
咬咬牙,她将一切冷静述说完,转身离去,留下一个决然的背影,不忍再看韩珊珊空洞无神却早已泪水纵横的脸。
叹人间世事无常,几多悲欢,几多离合,几多愁肠百转……
又一次,为那个男人哭泣流泪,愁肠寸断,却无悔无怨。
又一次,韩静秋,这个在内心缠绕多年的名字,再次出现在众人的耳目间,再次破坏了她跟那个男人的幸福。
扪心自问,这样的执著付出,到底是否值得?
哭过痛过伤过,谁还会像她韩珊珊那样痴迷不悟地对待一个没有半分好脸色给自己的男人?
是她傻吗?还是执念所致?
心情渐渐得以平静,泪水或多或少地带着了些许悲愤和哀怨,可她依旧躲在房间里,不肯出门。
哪也不想去,什么也不想干,就这样静静地坐在床头,耷拉着脑袋,毫无焦距地盯着床单上的一朵鲜红玫瑰。
或许并不是“盯”,只是眼神空洞地由着头部所摆的方向,无目的地将双眼搁置在那里,眨也懒得眨一下。
长而浓密的睫毛投下两排淡淡的阴影,上面现着一颗小黑珠,那是挂在韩珊珊脸上的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它不动声色地陪伴着主人伤心难过。
不管伤心是否褪却,它都存在那里,让你无视主人曾经受伤流下的心碎雨泪,彰明较著它的意义。
韩珊珊就像是管天齐睫毛上的一滴泪,只要他不眨眼,她就能安心呆在那里,但却是岌岌可危。
这种危如累卵的牵强附属,明知不可为却为之,那股为爱赴汤蹈火的坚定不移甚是可嘉。
然而,落单的孤寂会让人情不自禁顾影自怜,更让人滋生恨意。
爱有多深,恨就有多切!
韩珊珊是个被娇纵惯了的大小姐,虽不是出自权贵豪门,却也是个打小被父母呵护在掌中的宝,衣食无忧的优越让她养成了生性霸道、目中无人、睚眦必报的小女子心态。
当年的韩静秋被自己推下悬崖,原以为早已死无葬身之地,多年之后没料到她竟选在今日阴魂不散地来破坏自己的订婚宴。
韩珊珊倏地紧蹙秀眉,睫毛上的一滴泪因此而悄然落下,她的脸变成了愤恨怒颜,双眸中射出了腾腾杀气,心里暗忖,她既然敢来,她就敢再次让她从这个世上消失!
浓浓的仇恨没入了她的四肢百骸,她无法思忖韩静秋是自己同你异母姐姐的事实,她只知道韩静秋破坏了她的幸福,她绝不姑息。
“珊珊,你终于出来了,吓死妈妈和你爸了。来,我们去吃点东西……怎么了,不想吃吗?”看着默不作声一脸平静的女儿,柳如萍焦急地嘘寒问暖,总怕她苦着。
“我没事,已经好多了,不用担心。”说着,韩珊珊挤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软声细语地安慰着妈妈。
撇头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正叹了口气的韩正东,慢条斯理地说,“爸,妈,我约了乐清想出去散散心,你们就别担心了。事情都过去了,哭也哭过,痛也痛了,其实想想也没什么大不了。”
能听到女儿如此释然的说词,柳如萍和韩正东也就放下了心。
以为她闷在家里哭了一下午终于想通了,现在出去吹吹风透透气也不错,看看夜景,呼吸一下新鲜空气,对心情缓解更有效。
“那你要多加小心,早点回来。”柳如萍下意识地看了看壁钟,现在是晚上八点半。
韩珊珊乖巧地点头嗯了一声,下了楼走到门边,突然转头说道,“哦,忘了说了,我答应乐清今晚在她家住下,就不回来了,你们早点休息。”